你可知道,金星自轉一週即一個日夜,等於二百四十三個地球日,但它環繞太陽公轉一週即一年,等於二百二十五個地球日。也即是說,在金星上,一日比一年還要長,而金星體積只是略小於地球。那就是度日如年的意思吧。相反,太陽系最大的行星木星,一個日夜週期卻只有九小時五十分鐘,是轉得最快,一天也最短的行星。在木星的晚上凝望夜空,大概會目睹名副其實的日月如梭,斗轉星移吧。這樣日子會不會過得更容易一點。還是結果都一樣。並未可知。
——董啟章《時間繁史‧啞瓷之光》
時間,最能叫人哭笑、嘆喟。
由年幼步向終老,是常態。《奇幻逆緣》裡的班傑明則倒行,生來是老人軀體,隨年月漸長回到中年再成幼童而終。班傑明與黛絲自幼相識,卻向著相反之人生方向。相愛,卻註定無從一生相依。只在彼此皆屬中年之時期,能相互徹底契合,此後再無交聚而感通之點。
故事帶點灰灰之情調。時間之洗鍊裡,人生之感嘆何其多,悲情總是難免。可是,從某個角度看,班傑明與黛絲未嘗不幸福。兩線逆行,中間有奪目之交匯點,一剎未嘗不能就是永恆。反觀正常人生,兩人即使相遇相知,能始終並行不悖的,大概少之又少,算得上奇蹟。更多是終其一生,一方在向前走,另一方在後面追,相依總隔著相距,唯有以包容接納,才能相距中繼續相依。這當然未嘗不是很有價值。有時卻未免感吃力和唏噓。多年前某流行曲,道盡了箇中滋味:
林子祥《邁步向前》
今天的路 險阻滿途
爭取領前就要敢跨出腳步
你既似箭往前跑
我也只管拚命追
方向原也是問號
孤單的路 風霜滿途
只想有人伴我一起趕路
你有意志繼續跑
我有拼勁繼續追
追上前與你邁步
能共你 同上路
何用理是誰技更高
在我心願傾吐
成敗那會似友情能令人敬慕
歌曲之調子本是正面的,歌頌結伴同行之友誼,唱起來,卻總令我感到點點苦澀,光明裡總帶著風霜。我總不時想起麥嘜故事《三隻小豬》裡的狼,獨個兒坐在天台,孤寂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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