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September 29, 2007

文人教子女

張大春的文好看。有關他教育兒女的生活片段更會令人先讚嘆繼而起仿效之心。

《認得幾個字》本是明報上的專欄。看著看著,發現原來幼兒學字,是可以如此挑皮有趣、如此充滿了文化內涵。

有幾句話寫得很好:
孩子們說話常給人一種兩極的錯覺。無動於衷者往往不求甚解,率爾放過,以為孩子不過就是成天練著說些廢話的小動物;大驚小怪者則鋪張揚厲,驚為天人,總要夸言孩子純淨的心靈飽含豐富智慧、超越成人。
我觀察了幾年,發現孩子的廢話總是插入哲學思考的鑰匙…

讓幼兒於聞談中學字、聽古人故事、訪探事情來龍去脈、領會中外古今相類卻不盡相同之概念,本就是最有樂趣最有意義之事。他們的反應,更是處處透露新奇,足讓人樂上半天的。且看以下片段:
張容對我說:「我發現一件事:我們吃的每一口東西都是唯一的一口,因為下一口跟這一口就是不一樣的,一定不一樣,每一口都不一樣。」

妹妹不能讓哥哥專有任何一個發現,立刻搶著說:「另外一口就是另外一口,這個我知道,吃飯就是從一口吃到另外一口、再吃到另外一口。」

我忽然覺得這不是廢話。

我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比喻──沒有兩口飯是一樣的,就像沒有兩顆石子兒是一樣的、沒有兩朵花兒是一樣的、沒有兩個人是一樣的。」我跟孩子們打了一個比喻:「站在一條流動的溪水裡,溪水從你腳下流過,隨時都有水經過你的身邊,可是卻從來沒有任何兩滴水是一樣的。」

……

話匣子開了,說的聽的越多了,最後如何收場呢?
「『消逝』這件事,讓我們體會事物本質的不同,就像水一樣。」說到這裡,我發現愛憂慮的張容眉頭皺了起來,他一定在擔心著「逝去的水」這句話。我趕緊跟他說:「地球上的水的總量從來沒有更多、也沒有更少過,永遠就是那麼多。乾淨的水,被我們喝過、用過,流到溝裡、河裡、海裡,蒸發成雲、下成雨,又讓我們喝了。一滴水,被孔夫子喝過、尿出來;拿破崙又喝了、又尿出來;爺爺也喝了、也尿出來了───」
張容很擔心地問我:「那爺爺的尿我喝過嗎?」

妹妹卻高興地問:「那我的尿哥哥喝過嗎?」

莞爾一笑。


摘自《認得幾個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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