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y 02, 2008

奧運不該被政治化?

奧運從來都是一政治化之活動。

古時納綷德國以輝煌之奧運成績轉移國民視線,平息政治上民情之不穩。
現今各國爭競主辦,是以之一顯國威、振興經濟、加強民族團結,更是國家擠身現代文明社會之象徵。

這些不都是政治目的?

參賽者往往不再只是享受參與、爭逐一己光榮,而是背負國家榮辱。訓練之要求即使嚴苛至摧殘心身仍在所不計。

這還是原始純綷之運動精神?

常聽人謂奧運不該政治化、卻同時把聖火傳遞表達得何等神聖偉大。眾所周知,運送聖火從來都希望傳達和平、公正、友愛之訴息,這不正正就是一種政治宣言?

問題並非是否政治化,而是該怎樣處理各種政治訴求。

這天,當我們貼上「中國加油」的貼紙、喊著「支持京奧」的口號、感受聖火在境內傳送的欣喜時,值得反省自問:我們的情懷是因著什麼、本於什麼。是一種光榮感嗎?光榮感並不是錯,可是光榮是源自什麼呢?當我們參與主辦權的遴選時,不就是在一種政治較量中爭逐嗎?若果奧運只是按次序輪流在世界各地舉辦,當年我們豈會因當選而欣喜若狂?若主辦權誰屬原來是一種國力的較量,奧運被寄予各種政治理想不也是理所當然?

早前馬家輝《聖火,豈僅名詞,更是動詞》曾寫道:

聖火的傳送,挑動了理想的叩問。當盛載著聖火的火炬從此城到達彼城再從彼城來到此城,沿途上,人們難免不斷質問與思索我們距離理想目標到底尚有多遠或多近。

主辦奧運,象徵了國家對理想之追求。你之理想與我之理想難免有相異,可是愛國之心可以相通。正是愛國,我才要「掃興」、才要提出各種訴求、才要指明現狀與理想還存在什麼差距。

聖火之神聖,其實正在於它挑動了理想的叩問。

馬家輝舉了二例:

譬如說,《奧林匹克憲章》不是寫明「奧運會謀求把體育運動與文化和教育融合起來」嗎?而「文化與教育」,不是必須建基於言論自由之上始能百花齊放嗎?我們做到了嗎?若沒有,豈不辜負了奧林匹克嗎?

又譬如說,《奧林匹克憲章》不是說「奧運精神在於追求公平競賽」嗎?如果人民連公平投票的政治權利亦遭限制,亦即只能在體育奪標裏謀求「公平」,沒法在日常生活裏獲得「公平」,又豈不是對奧林匹克構成了反諷嗎?

政治見解可有差異,表達訊求卻不單是國民之權利、更是奧運精神所提倡的。

那主辦者可以如何回應?

方法不一而足。

沈旭輝《軟權力考﹕假如08年是三藩市奧運…… 》一文值得細味。大方向是:別要一有示威異見異行便只以「奧運與政治分開」作擋箭牌,反而接納這乃是活動構成的必然成分,主動掌握話語權、爭取有利之事件定性、令示威異見異行變得稀鬆尋常而不是廣受世界注目。

做得到,是文化力量、民族自信、當權者之氣量及眼界之最美麗顯示。



原文附錄如下:

明報沈旭暉/
北京奧運前夕出現連串風波﹐學界對軟權力的研究再次得到重視。不少人以為硬銷就是硬權力﹑軟銷就是軟權力﹐這自然是望文生義的誤會。我們可嘗試通過一個假設案例了解這問題﹕若本屆奧運是由美國三藩市主辦﹐又會怎樣﹖

可以肯定﹐針對主辦國的示威不會比針對北京的少。布殊作為近年最不受國外歡迎的美國總統﹐每次出訪都引來大批反戰﹑反全球化﹑反氣候變暖的示威群眾﹐其聚焦反對陣營的能力﹐不作他人想。他在02年鹽湖城冬季奧運會時﹐下令以世貿中心遺址發現的破國旗恭迎聖火﹐被反對派批評為騎劫奧運精神﹐相信要是三藩市奧運安排全球傳聖火﹐不可能沒有人搶奪。至于有意騷擾會場的各類恐怖分子﹐更保證比北京奧運多。

輕鬆處理示威有別一般政治事件

面對如此形勢﹐布殊首先會以一堆爛gag(例如“catch me if you can”)﹐又或提議把搶聖火納入奧運項目﹐來回應挑戰。他要表達的意思﹐其實也是“體育和政治應(選擇性)分開”﹐但美國幕僚會告訴各級官員﹕要傳遞上述信息﹐就必須對體育場外的示威輕鬆處理﹐必須和處理政治事件有所區別。幕僚也會教導親政府媒體捕捉示威的嘉年華氣氛﹐用以宣示“運動+示威”是劇本的正常組成部分﹐就像G8峰會要是沒有了唱對臺的LIVE8音樂會贈興﹐反而若有所失。布殊的偶像列根當加州州長時﹐面對學生的反戰示威口號“make love not war”﹐就是以“我不認為他們有能力做任何一樣”回應﹐目的還是要學生返回校園﹐但這樣表達﹐就得到降低事態層級的效果。

此外﹐美國幕僚會教導媒體擴大個別示威常客的身影﹐把杭斯基一類被主流社會視為“左王”的文章拿來揶揄一番﹐甚至主動通過白手套﹐鼓勵各式被邊緣化的社群參與示威。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面是要把全球示威調低至國內黨派之爭的級別﹐那樣國外示威的反美色彩在本國國民跟前﹐就得以沖淡﹐就毋須單靠民族主義解決困境。另一方面﹐擴大激進人士圖像有助進一步演繹示威為常規劇目﹐因此美國長期供奉著一批被一般人看成是“凡事反對派”的名人﹐不但不會把他們放進監獄﹐反而刻意讓他們得到世界注視﹐好讓他們在關鍵時刻令致命的示威“日常生活化”。

放大個別示威常客讓名人一錘定音

到了新聞讓一般讀者感到厭煩了﹐搶聖火與護聖火一律淪為政治甜點﹐美國官方就會找出一些原來未參與相關辯論的重量級思想家﹑宗教人士﹑諾貝爾和平獎過氣得主﹐為本屆奧運的獨特價值重新定性。例如面對聖火象征什麼﹑和美國有何關系的核心問題﹐權威可以說﹕假如美國在反恐戰期間依然能舉辦安全奧運﹐就反映了恐怖主義可以靠團結克服﹐因此本人謹此呼吁世界人民不分國籍﹑不分立場﹐都應協助辦好三藩市奧運﹐辦完再示威不遲。這樣一來﹐反對奧運的人承擔了更大的道德壓力﹐又得到希望有的下臺階﹐無論是否示威下去﹐整個運動的調子已被一錘定音。這才是弘揚軟權力的真諦。

(沈旭暉是中文大學亞太研究所研究助理教授)

當然,上文所提的都只是術。心,卻是與術二而一的。沒那樣的心胸和觀念,自不能貫徹。沒容讓甚至鼓勵各方提出種種異議,沒能掌握現況與理想之差距,豈能讓社會向理想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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