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08, 2008

江山美人

《江山美人》

作詞:盧國沾 作曲:關聖佑

寧拋玉璽碎棟樑

多情如我情絲百丈長

兩心傾仰 心曲可和唱

何苦空留冷衾帳?

紅燭耀映兩情長

鴛盟同訂人生多歡暢

醉意盡百觴 軟香滿懷

郎情妾意長又長

夜月初上 儷影雙雙

鴛鴦結合情蕩漾

落戶閉窗垂羅帳

共把素願償 

寧拋玉璽碎棟樑

風流皇帝難得最情長

愛護社稷 愛嬌意仲長

何妨棄江山

同醉情場 同醉情場




不愛江山愛美人,是古舊的橋段了。老曲重聽,卻仍有不俗韻味。
沒有帝王,是否便也沒有捨棄一切從容就愛之壯烈故事?
愛,或許多少涉及犧牲。
世人推崇浪漫主義,風氣其實於今不減。
浪漫,便是輕視愛以外之一切俗事。
輕視,故而願拋頭臚灑熱血,在所不惜。
現今不用捨身就義了,那麼何處表現愛之奉獻?
越是受盡阻撓的,越是叫人覺得要不惜一切爭取;
越是要為愛而抵受痛苦,越是覺得那是超越現實的無比純潔;
越是身份不相稱的,越是顯得高貴;
越是要排除萬難的,越似是真愛。
所以,學子為戀愛而與朋友疏離、為戀愛而丟疏學業、為戀愛而神思憔悴,都是對的。
成人不務正業,為追求真愛而棄掉身上種種其他責任,也是對的。
忘年戀、師生戀、不倫戀等都可以理解了。枷鎖越大,只反襯愛之越深、掙脫之自我滿足更強。

這其實是一種吊詭。

愛,不是為著雙方活得更自如、更歡樂嗎?
愛,不是也要求承擔責任、叫生命得完滿?

浪漫,其實不是愛?

可是,《江山美人》雖已沒人再唱,那氣息卻仍被一脈呼應。
所以,張愛玲寫《傾城之戀》,一整個城市崩壞敗落,就只是為了成就一個人的戀愛。這故事讀來,竟不讓人感覺匪夷所思、質疑創作的無視現實和妙想天開,反而是傳誦一時。
愛,就是要如此這般。
於犧牲裡感受愛、愛就是要犧牲、甚至說,犧牲了就是愛。如此的浪漫主義。

張大春於《剩》一文中,引了宋代詞人晏幾道的一闋《鷓鴣天》: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說「今宵剩把銀釭照」那裡的剩,是「更」的意思,既有「非份」之意,又有僅得之義。

是啊!在愛裡,相反與相對之情味共處一身,又懊惱又欣喜又覺不配又望延續……明知那是不該的,卻禁不住欣喜;沉醉中,卻不由得會想那是短促的、罕有的、失了不復再求的。

模模糊糊地感受到,這相識相會是不意而得之,多餘的,恐怕也是僅有的。得之,仿彿而忐忑;失之,悵惘不已。

張大春不覺念出聲來:「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我也心中低迴。除此,還能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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