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明君不會以文辭自高。唐太宗允文允武,有朝臣想給他編文集,太宗不答應:「朕若制事出令,有益於人者,史則書之,足為不朽。若事不師古,亂政害物,雖有詞藻,終貽後代笑,非所須也。只如梁武帝父子及李後主、隋煬帝,亦大有文集,而所為多不法……凡人主惟在德行,何必要事文章耶?(《貞觀政要‧文史》)
節自古德明《江澤民作詩》。
古德明原文以古人比對當時(二000年)中共執政者。我卻想到一校之風。平日常經過一津貼中學,校園四周長年被橫幅團團圍著,密不透風。有些寫著教育口號標語;有些列出該校曾主辦之活動;有些則炫耀學生於校外參賽所得獎項。新添佈置是校舍頂部油漆四個大字:人人可教。種種未免都叫我噁心。
以文辭自高,還要吸點墨水、略懂舞文弄墨、先得下點功夫。以宣揚口號代表理想、以空談虛托實踐,卻連苦功也不必下,只需虛偽而無恥。假若該校確有所成,是否真值得和需要自吹自擂?看在學子眼中,示範的是怎樣一種情操?當然,罪未必在該校。香港回歸以來,新政層出不窮,教師不再是終身長俸制,學校也朝不保夕,為力保生計,荒謬之舉也就層出不窮。
古德明另有一文《黃山上的號角聲》:
到了唐朝,憲宗皇帝也曾欽准宦官吐突承璀為他在安國佛寺立聖政碑。大臣李絳上言反對:「堯舜禹湯,未嘗立碑自言聖德;惟奏始皇於巡遊所過,刻石高自稱述。未審陛下欲何所法?」憲宗幡然悔悟,下令拆毀碑樓;吐突承璀推說碑樓很大,拆毀需時,希望拖延日子,找機會慫恿憲宗回心轉意。憲宗厲聲喝道:「多用牛曳之!」吐突承璀這才不敢怠慢,用一百頭牛把碑樓拖倒(《資治通鑑》卷二三七)。自頌功德,舊中國明君固然不取,連憲宗那樣平常的君主也都不取。
古德明看到新中國領袖不從古風,喜受歌功頌德卻不以開明政績力爭。我想到另一方面。古時大臣尚能力諫,或許因為本於操守,冒死在所不辭;也或許是古時風氣畢竟仍重士人、譽直諫,君主隨便輕慢不得,否則長得身後罵名。現今時尚已變,直耿往往只被譏「贛居」,更關鍵的是當職業缺乏保障、會輕易因得咎於上級而無法謀生時,誰還會說忠逆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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