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April 30, 2009

生存和努力的理由

再讀黃碧雲給《房間》寫的序。

……
一旦毀壞,就無法回復原來的面貌。

我在說美的可能,我幾乎相信美是不可能的。世界是那麼的醜惡,我甚至不願意打開報紙,不看電視,我不需要知道重複的醜惡。

而愛。當死者在死床上想念和等待我的時候,我並沒有在死者之前,聽著他死前的胡言亂言,譬如「哈十三么」。你以為死者會有甚麼遺言,原來死者還顧著打麻將。你無法想像生命的卑微,惹人發笑。
……

傷痛無法撫平。

既然美不可能,愛不可能,痊癒亦不可能。

傷痛很臭。成天往廁所跑,很臭。

而且來到了一天,我知道,感冒不一定會痊癒,牙痛永不離開,口腔潰瘍可以是致命的癌症。

這樣,此時此刻,夜來極清醒的時候,我聽到心跳,骨頭接口移動的聲音。

我必須有一個清晰的理由。

我不敢言說。猶如一個秘密的咒詛。

必。然。還。有。

極為微小。

不是寫。你知道即使你很想寫下去你都可以無話可說。我經歷了多少被出賣的時刻我無法寫。不是其他人給你的成功或失敗種種你知道他人與你無關你痛的時候他人無法甚至不如止痛劑安眠藥或一枝我極為喜愛的焦糖巧克力雪條。不在某一城市對我來說哲古華拉已經失去所有內容只留下紅黑顏色的時候那感動和支撐你讓你相信你和他人還有任何關係對我來說不過是另一種宣傳和麻醉。生活麼我姐說為何不可以有俗世的快樂吃好穿好可以過自由的生活你有什麼不好我無法回答。


理由麼?必然還有。雖然,說不上理不清。

Wednesday, April 29, 2009

迷糊

近月,每天迷糊地過活。早上,出門至回校途中,是神智最清明的時光,讀兩段書,想東想西,有時靈光閃現,無數規劃與可能快速盤轉。回到學校,轉速漸緩,腦裡靈光飛散片片碎裂,吃力去找也找不回。像家中的電鬚刨,將新儲滿電之電池放入,轉好來又快又響,可是用了沒多久,轉動之聲漸弱,力漸竭,刮起來帶點拖泥帶水。倒不是鬚刨舊了機能變差,要怪是怪那電池。明明宣傳號稱可重複儲電多少千百次,可是現時儲足整晚,力道也是無復舊觀,第一天朝氣活力,第二天已是垂垂老矣。以此為喻,則「我」衰退腐敗的未必是身體機能,而是心。

讀《房間》,感覺是‧驚‧心‧動‧魄。即使有些篇章沒能讀入心,詞句或明或不解,卻仍給內心一下再一下的衝擊。想過抄寫下來,卻最終歸入無奈的循環:早上構思時活躍振奮,午間情緒煙消雲散,及後是無力再興。

做著什麼、沒做什麼;這樣做、那樣做;想過曾如沒想;愛過曾與沒愛。

草稿寫了一篇又一篇,仍只是草稿。

是否有歌詞「無聊日子都有意思」?迷糊日子呢?手上捧著《房間》心裡想著八九民運打的寫的是數學卷,此之謂「九唔搭八」。

捧著《房間》,有感而無端。突然心暗喜:這是否就有點像作者智良經常描述的存在感覺?

Tuesday, April 28, 2009

歌(一)

Friday, April 24, 2009

墮落

早前,甲組聯賽足球隊屯門普高有球員被隊友暗指打假波。普高向足球總會提交了內部調查報告,幾乎滿是謊言,姑息、卸責、包庇、瞞騙之心態躍然紙上。四月十四日《明報》上草日漫畫《E + 校園》如是諷刺:

中學生對足球的意見

前言:好黑暗呀!
後語:我係指球場照明不足……

前言:放軟晒手腳,都係錢作怪!
後語:無錢開飯嘛,梗係手軟腳軟啦……

前言:打假波呀!
後語:快……我係話要嚴打假波至真……


事件發生之初,我對身邊人說「香港墮落了」。感嘆,不是因賭波風氣日盛、亦不是因體育被賭業操控、或者運動精神被扭曲等。我是慨嘆那種厚顏無恥、面對責難時只求脫罪的時代風氣。近日重溫了一些 二000年的故事。看到香港回歸以來,政治風氣日變,典章制度被漠視、道德情操被棄如草履。影響所及,大小公私機構之主管均以此為師。

那年,路祥安以董建華高級特別助理身分求見香港大學校長,要大學教師停辦民意調查,法庭審議後,外藉退休法官鮑偉華領導的聆訊委員會斥路祥安為「不誠實」,董建華隨即反駁,說路祥安「誠實可靠」,並強調不會把他辭退。或許我們沒有「充足證據」,例如路祥安親口承認說謊,便不該「冤枉」好人。

另外,房屋委員會興建、房屋署監工的兩幢大樓還未落成即變危樓,糟蹋民財以億元計算。事後當局自行調查並發表報告,說房委會主席王易鳴和房屋署署長苗學禮不用負責,只要懲署九名中下級職員。或許我們沒「證據」,除了直接執行政策的中下級職員外,有更高級的官員疏於職守吧!

另外,星島報業集團主席涉誇大《虎報》銷路欺騙客戶,律政司長梁愛詩決定不起訴,胡仙的下屬卻因替她行騙,遭定罪判監。輿論嘩然,梁愛詩堅稱沒錯。或許我們沒「證據」,實在不該懷疑董建華政府治下法律面前貧富並不平等。

緊緊追隨中共路線的親政府組織民建聯,當年副主席程介南參與立法會選舉,卻傳出他以立法會議員身分,索取政府機密文件賣給大財團牟利。程介南堅持不退選,辯稱要交由選民決定。當選後,法庭開審他被定罪收監,後來他堅稱自己「只是做錯事,沒有做壞事。」

當年政府如是,參政者如是。那是否叫上行下效?當民間也見不賢卻思齊時,那更是移風易俗了。足球隊屯門普高的調查報告、足球總會的事後反應,讓我們清楚看到回歸後特區政府的政績。

Thursday, April 23, 2009

重要的話題 + 珍貴的時光 = 用力的自我鞭策

這天,發台瘟。

站在三甲同學面前,說著,漸漸思索亂了套,概念斷裂,呆站當場,歷數分鐘。

那話題不易說。可是,不能如此啊!那是帶著忐忑的心、勉強從日常繁囂擠壓出來的珍貴時光啊!不容再糟蹋、浪費!

謝班上一些同學,末了給我掌聲。我清楚知道鼓掌是因為我說得不好。那是鼓勵、安慰。

衷心感激。

特記於此。

Tuesday, April 21, 2009

淡忘、質疑、改動

香港電台《頭條新聞》2009.04.17 (youtube)

如果你去跟猶太人討論,是納粹屠猶抑或滅猶更貼切,你認為他有何反應?如果有人質疑南京大屠殺是否所有人都死在南京城內,抑或有人其實死在城外,你又有何反應?

六 四二十周年前夕,不斷有人提出無關宏旨卻模糊焦點的疑問,是鎮壓抑或屠城?是否有人死在天安門廣場的範圍內?被坦克輾過的屍體,是平民抑或軍人?這些所謂疑問完全無助於認清六四事件的本質。六四的本質是政府出動軍隊坦克,對付手無寸鐵的學生。六四的本質是為何二十年來,國家仍是遮遮掩掩,死難者的母親不能公開悼念兒子,人民不能公開悼念胡耀邦和趙紫陽。

每一條模糊視線的提問,其實都是對死難者的二度侮辱。今天你試圖質疑沒有人死在天安門廣場的範圍內,明年你是否打算宣布,「六四」(in this particular sense) 從沒有發生?

歷史的教育顯得無比重要,不知道要燃點多少燭光,才能照亮歷史的黑暗。

* * *

程翔:學生的錯怎能跟當權者的罪相提並論?



船山把頭條新聞原文抄錄。我抄上抄。船山請別介意。

這裡我只多抄最末幾句:

(中共)對社會各界的統戰、籠絡、收買等等的手段,使你改變看法,使你對中國有一種好感。香港的年青一代,慢慢接近大陸年青一代的看法,對政府有一種好像寬容的態度。

Saturday, April 18, 2009

以文辭自高

從前,明君不會以文辭自高。唐太宗允文允武,有朝臣想給他編文集,太宗不答應:「朕若制事出令,有益於人者,史則書之,足為不朽。若事不師古,亂政害物,雖有詞藻,終貽後代笑,非所須也。只如梁武帝父子及李後主、隋煬帝,亦大有文集,而所為多不法……凡人主惟在德行,何必要事文章耶?(《貞觀政要‧文史》)

節自古德明《江澤民作詩》。

古德明原文以古人比對當時(二000年)中共執政者。我卻想到一校之風。平日常經過一津貼中學,校園四周長年被橫幅團團圍著,密不透風。有些寫著教育口號標語;有些列出該校曾主辦之活動;有些則炫耀學生於校外參賽所得獎項。新添佈置是校舍頂部油漆四個大字:人人可教。種種未免都叫我噁心。

以文辭自高,還要吸點墨水、略懂舞文弄墨、先得下點功夫。以宣揚口號代表理想、以空談虛托實踐,卻連苦功也不必下,只需虛偽而無恥。假若該校確有所成,是否真值得和需要自吹自擂?看在學子眼中,示範的是怎樣一種情操?當然,罪未必在該校。香港回歸以來,新政層出不窮,教師不再是終身長俸制,學校也朝不保夕,為力保生計,荒謬之舉也就層出不窮。

古德明另有一文《黃山上的號角聲》:

到了唐朝,憲宗皇帝也曾欽准宦官吐突承璀為他在安國佛寺立聖政碑。大臣李絳上言反對:「堯舜禹湯,未嘗立碑自言聖德;惟奏始皇於巡遊所過,刻石高自稱述。未審陛下欲何所法?」憲宗幡然悔悟,下令拆毀碑樓;吐突承璀推說碑樓很大,拆毀需時,希望拖延日子,找機會慫恿憲宗回心轉意。憲宗厲聲喝道:「多用牛曳之!」吐突承璀這才不敢怠慢,用一百頭牛把碑樓拖倒(《資治通鑑》卷二三七)。自頌功德,舊中國明君固然不取,連憲宗那樣平常的君主也都不取。


古德明看到新中國領袖不從古風,喜受歌功頌德卻不以開明政績力爭。我想到另一方面。古時大臣尚能力諫,或許因為本於操守,冒死在所不辭;也或許是古時風氣畢竟仍重士人、譽直諫,君主隨便輕慢不得,否則長得身後罵名。現今時尚已變,直耿往往只被譏「贛居」,更關鍵的是當職業缺乏保障、會輕易因得咎於上級而無法謀生時,誰還會說忠逆之言?

Friday, April 17, 2009

要理性、冷靜地討論和了解汽水是否甜的

每年,總有人呼籲「向前看」、「批評執政者之餘也該認識學生的不足」、「留待歷史公論(所以現在什麼也別做)」……叫人無名火起,或是心灰意冷。

要吐一口烏氣,還是要讀小樺的文《可以繼續不斷重述六四事件,但不用再支持陳一諤了》:

要從這麼基本無聊的起點去和他拗:「雖然呢,解放軍同民眾都有死傷之可能,但係呢,解放軍荷槍實彈又有幾十架坦克而且用左會體內爆炸的薩姆彈,兼且夜間入城攻民眾之不備,而且實在又好多鏡頭影到中彈的民眾,所以照常理估計,應該係平民死傷多好多喎!」黐線這不是常識嗎。……

這是為了理性辯論嗎?當然不是。就算今日有位邏輯清楚文字淺顯德高望重的人,把六四最基本的理據都講一次,把當年的事實都羅列一次,明年這些人還是會扮成「普通不關心六四」或者「要求理性討論」的樣子,重複一次這堆話。六四二十年,每年都有這種扮理性的小丑,每年都會有好心有耐性的人把最基本的東西說一次。下年又重複。目的不是為了理性辯論,只是為了拖六四後腿,把關於六四的思考拖拉在最表層的地方。



小樺最後引的話已不止是鏗鏘:

"The hottest places in hell are reserved for those who in times of great moral crises maintain their neutrality." Dante Alighieri

「地獄裡最熾熱之處,是留給那些在出現重大道德危機時,仍要保持中立的人。」但丁《神曲》

Tuesday, April 14, 2009

開心是因為只記得那電影很好

飯間網上流連,看到這一篇

一個人有煩惱是因為記性太好

吸引人的標題,搶眼的張國榮劇照,叫我一路讀下去。內容沒太多值得評說的,卻找到這一條連結:

頗堪回味的對白

當是假期終結回校之吉兆。

Sunday, April 12, 2009

說粗言(四)

任職教師多年,因要獎罰同學,須懂得那些言語屬粗言、那些則只是粗鄙。「仆街」只是粗鄙,一直無甚爭議。港官強行重新界定,只突顯政權之蠻橫。

小小教員,認識可能偏差。這天用心拜讀了彭志銘之作《一個沒仆街的香港——論患上語文恐懼症的傳媒》,沒新的知識可得,卻有深的感慨叢生。

我一直呼籲有關當局早日確立粗口的定義,更期望他們準繩地廣列所有粗口詞彙,讓人有所依循,總好過,像那財經事務及庫務局副秘書長甯漢豪,早有謀算的說:「乜嘢叫粗口,唔需要乜嘢語言專家,作為有子女嘅媽媽,會唔會教導子女作文及講嘢時,講頭先梁國雄議員講嘅兩個字(即「仆街」)?如果唔會,呢個係我心目中的尺度。」罔顧法律精神,不尊重法治社會,毫無保留地顯露為官者的人治心態,欠理性的表述:「我話係就係」,高度體驗了回歸後,香港大陸化的寫照。

赤裸裸的打壓和混淆視聽。

感嘆的是傳媒之不濟。記得社民連被指「爆粗」那幾天,我一心想重聽實況,看過幾家電視台的新聞報導,卻總是聽不到。沒重播錄影我已覺得不足,再細聽報導內容,竟也沒能知道究竟「鬧事」議員說了哪句粗言!事發經過如何,不清楚;當時討論議題背景為何,不仔細;若信任幾家電視台之報導,則社民連議員說了「粗口」便成不用爭議之事實!

彭志銘之遭遇更值深思:

我在一份免費報紙專欄,解說「仆街」一詞,原非「粗口」,頂多算是「咒罵語」,卻接獲該報社長來電,指「仆街」兩字,不能出街,理由是他「認為」那是粗口,不管我這個「粗口專家」如何闡釋,絲毫不能改變他的裁決;爭拗中,我說改為「趴街」、「PK」可否嗎?社長答可考慮,那我就更加堅持我的「研究成果」,何解同義的「趴街」、「PK」能登大雅之堂,「仆街」就唔得呢?

及後,我接受用「x街」見報,嗱!我不是妥協,而是讓今天的報紙,紀錄了一次向政府控訴的一個證據:它令人恐慌失常!

最好笑的,另有報章引述長毛的「粗口」,是刊登着「仆×」這樣的黑材料。

不要以為印刷媒體舉止失措,香港的電子傳媒,統統將「仆街」、「臭四」、「狗噏」和「吊吊揈」視作洪水猛獸,不是有畫面而無聲的「靜音」傳送外,就是在關鍵位 DO 咗去。

以敢言著稱的電台節目主持人李慧玲,在其《左右大局》內,引述當日梁國雄和陳偉業的言論時,亦不斷刪掉關鍵詞,用 DO 音覆蓋她個人認為是粗口的詞彙;在收音機旁的聽眾,聽礙耳的 DO DO 聲不打緊,但傳播信息的把關人,卻身不由己地,一手窒礙呈現新聞的真確性,才是值得咱們日叫夜嗌爭取報道事實真相的新聞工作者深思的課題。

與此同時,李慧玲在節目內大談中國政府打壓言論自由,刪截互聯網上熱爆的「草泥馬」事件,並播放由小孩童合唱的國語歌《草泥馬戈壁》,但分多鐘的歌聲中,「草泥馬」的「草」,和「戈壁」的「壁」,都被 DO 聲代替,原因,又是「草泥馬」是內地髒話「操你媽」,「戈壁」是「個屄」同音之過也!

政治高壓之下,不於互聯網上放肆挖苦和笑鬧,還可怎樣?開始明白和同情,面對政制之荒謬和缺憾,不以粗言責罵發洩,還能如何?

黃毓民:「你們這一群高薪厚祿的庸官,你們真的很『不該』啊!你們對我們幹了『不該』的事,讓我們變成了『poor guy』!曾蔭權,你不該;曾俊華,你不該,特區政府,你們都很不該!」

好一個黃毓民!

Saturday, April 11, 2009

說粗言(三)

三個月前,我曾寫文與一位同學討論應否說粗言。當時我寫著:

我從不說粗口,也討厭別人說。是否要處罰粗言穢語者則是另一問題,暫且不論。
……

粗言多是與女性生殖器官有關的字眼、並附加上侮辱別人的意思。
你說這些字眼與「腸」、「心」等字並無不同,這不對。字有歧義,理解一句子上的用字,必需從它當時被用上之意思來看。粗口中涉及之生理器官等字,意思已不是原本那生物學上之意思。與其與「腸」、「心」等並列,不如與「可恥」、「低賤」、「可厭」並列才勉強較為相稱。

問題正正是當人要表達憤慨、憎恨、怨咒的意思時,明明有「可恥」、「低賤」、「可厭」……等詞語可用,為何要用上粗言?咒罵某可憎之人,偏偏牽扯上他的家人,這合適嗎?明明所憎所恨所罵之事與性無關、與他人無尤,怎麼要用上那些字眼,把女性貶低、充滿不敬和欠缺尊重?
……

明明有其他字眼同樣可用作咒罵、表達憎惡,而且那些說法描寫更細緻、更清晰,豈不該棄用粗口?
舉一些例,簡單一句粗口,聽者若不聞前因後果,豈知被罵者何?假若我罵某人「草菅人命」,那可大大不同了,意思大致都可被理解了。
不用純情緒宣洩之粗言而用上合適詞匯,也可更方便表達不同強度之情緒:
「你無禮!」當然與「你無恥!」大大不同。
「他舉止犯眾憎!」與「他所做的天怒人怨!」也叫人了解可惡之不同。


想法至今沒改。
卻斷不讚成立法會反粗言為名、壓制議論和拉低政敵民望為實。事實上梁國雄「仆街」一詞本就不是粗言,而只能算是謾罵。只是,執政官員與保守黨派難得機會把自己裝扮成弱勢一群、搶佔輿論主導,才不理會是非黑白。

當然,謾罵未必可取。為官者被議員謾罵也可能真心感覺冤屈。可是,既是公僕,當知本份、當有氣度。雖稱作「僕」,權力大、地位高、所施政策影響遍地生民,官員與議員本就處於不平等之兩端。為官者豈能不多加自制?豈不應多所寬容以廣納士言?這不容易嗎?卻從來是我國傳統所稱譽的。

武則天史上不算賢君。可是她懂得以上顯淺之理。《常山月旦》古德明覆述了她的故事:

《守法的下場》

又武則天稱帝時,曾經不問賢愚一律錄用各地存撫使推薦的人做官。士子沈全交作詩公開譏誚她說:「糊心存撫使,眯目(灰塵壞眼)聖神皇。」御史紀先知有心討好武則天,說沈全交誹謗朝廷,主張法辦,不料武則天笑了笑說:「但使卿輩不濫(你們做官只要稱職),何恤(懼)人言?宜釋其罪。」幾句話把紀先知說得無地自容(《資治通鑑》卷二○五)。


回歸後的香港官員卻不會說:「但使我輩施政合度,何恤議員辱罵?」

Friday, April 10, 2009

假期觀影評

看過電影,禁不住上網觀看一些影評。

讀過的一篇,直接了當說《一百萬零一夜》不好看。

真愛、正義與發財的糾結《一百萬零一夜》
/ 翁子光

《一百萬零一夜》不過是另一部《少林足球》,同樣在推廣「沒有夢想的人跟鹹魚沒有分別」,然而夢想是甚麼及有多少意義根本無暇考究,甚至以純愛為功利的醜陋作掩護,命運被寫成取代投機僥倖的形容詞,戲中男主角所受的苦難被拍得有如卡通歷險,老少咸宜,忠奸分明,嚴重缺乏荒謬與諷刺……

電影讓我們相信堅持的重要性,好人有好報,盲打誤撞必有後福,窮人不被尊重的出口就是發財……

為甚麼片中男主角一直鴻福齊天?戲中他與小女友被匪幫圍困時助他們殺出重圍的是他那個有槍的哥哥,結果一方面可以造就其哥劇情後半部帶著持械、慕財、不義等罪名以從匪幫手中釋放女主角殉道成功,另一方面可以令男主角不用因殺人開槍沾污純潔雙手,男主角在片中一直的功能就是受苦和提供所謂的「愛」,當中的空洞是以便觀眾可以隨時代入而不用思考的……


信命吧!相信只要不做壞事的人、憑著愛便可發財。或許是我太偏執,對片末的一句「命中注定」很在意。我總相信命運是長遠合理中途卻滿是荒謬。所以還是覺得《CIA》對我口味。

高安兄弟講政治?——《CIA光碟離奇失竊案》

/ 鄭政恆

事情都緣起於一個人起了貪財的念頭,希望改變此時此刻相對平穩的刻板生活,最終難免惹禍上身,走向死亡宿命和不幸的結局,這好比人受著自身的原罪本性纏擾,無人能夠自行解脫罪惡的果實,罪的報酬就是死。只有受到恩典庇佑的人才倖免於難……


當然,也斷不能把這種調子看死,以為逢貪必遭禍、凡人皆有心魔等等。電影述說的正是無常。人生不必按常規才是最大之規律。這真有點像另一名言了:變幻才是永恆。

Thursday, April 09, 2009

假期觀影

假期裡看了兩套電影,《CIA 光碟離奇失竊案》和《一百萬零一夜》。前者上映前受注目上映後卻沒有廣獲好評。後者是平地一聲雷,連奪國際獎項映期越拖越長。

說《一百萬零一夜》不好看,未免太過挑剔,至少情節緊湊豐富,可是那主題、傳達的訊息只屬下品。或者是愛得義無反顧、永不放棄、夢想終能達成等老套的「勵志」主題皆不合我口味吧!主角奪得巨獎、與愛人重逢後,導演以「命中注定」作結,這是否能給困苦之人以希望和鼓勵呢?我不肯定。只記得讀過的一句網上評語:「一套講到一切是注定的電影點會是大家所講的勵志呢?」難道所謂「人窮志不窮」只能是那傳統香港神話「窮小子靠運發達」?

觀影時總未能全情投入,原因有二。一是劇情已廣被張揚,難以再有驚喜;二是讀過了小樺的影評《需要夢想又害怕夢想》。原來原著被改騙時只剩枝節而骨幹全無。假如電影是全新創作,或許我還可看得津津有味,才不會刻意用心去挑剔一部通俗而商業之電影。可是知道了原著之內容,卻難免總覺得不是味兒了。

電影一開始,Jamal 被痛苦拷問後對警官發出冷靜譏刺:「為什麼我不可以憑自己的能力答中所有問題?就因為我是個斟茶遞水的小子?」——這才是原著的主調。小樺:

或者《一》讓我最失望的,就是改編劇本連這個階級轉變的鋒芒都去掉,主角去參加電視問答節目,只是為了讓愛人在電視看到自己以便相認——這豈算「人窮志不 窮」?主角志願其實比「變富」還要小:他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和愛人廝守。電影的改編更加吻合晚期資本主義大眾媒體的邏輯,因而更能投射出社會上的掌握權力者心態:「優勝者」最好是全無殺傷力、什麼都不想要的人,讓這樣的人得到金錢與權力才最安全——這樣便不會動搖掌握財富分配的權力建制本身。

但原著《 Q & A 》對於權威的挑戰更為尖銳:「很久以前我就明白,只要有夢,就能夠改變自己的想法。不過有了錢之後,你更有能力改變其它人的想法。我發現自己有了一筆巨額財富之後,權力比警察還要大。」這種令人悚然的坦白,不更像一個階級劇烈流動的社會才有的向上爬壯語?電影的改編以愛情代替了夢想,把冷靜譏刺警官的主角改成天真懵懂。

夢想與拚搏,是恆常動人之主題。別說什麼「命中注定」,也別要「追求真愛最終也能戰勝其他一切」這種輕飄飄的浪漫包裝了。而夢想其實更不必與經濟成就掛鉤。小樺:

那些被否定為無長遠視野、不望高處的年輕人,其實可以有自己的夢想。《一》原著中,主角勝出是因為他有開闊(而非上流階級)的視野:主角到過很多地方,在做酒吧侍應、明星幫傭、泰姬陵導遊等鬼五馬六的低級工作時遇上很多人,一個個他人的故事恰好構成了節目大部分問題的答案。原著所高舉的甚至不是「命運」,而是「經歷」,這是一個更為深邃廣袤的夢想:某些無權勢非富貴的人們之經歷與視角,儘管千奇百怪不入大敘事格局,但某天會被證明為不是瑣碎低級,而是極有價值的。在海嘯後,何妨高舉體驗與趣味,承認一些未必具有很高經濟價值的夢想?


原著是勵志的。電影中那主角卻只剩下空心的堅持。

看《CIA 光碟離奇失竊案》時,但覺處處諷刺與挖苦,與《一》本屬風馬牛不相類之電影。可是,忽然想起,若要空談「勵志」、「大膽創意」和「堅持」,《CIA》裡那女角蓮達不就是「成功」的示範?她的人生目標就是不斷地整容,吸引如意郎君,機緣巧合配上她妙想天開,隨著種種荒謬事故,最終竟如願以償!

Tuesday, April 07, 2009

說粗言(二)

《常山月旦》裡有另一篇文,也是寫於二000年。

《不能怪她們》

五月二十六日,香港四五行動成員梁國雄被董建華政府拘捕入獄,因為他在董建華施政報告答問會中高叫:這個行政長官漠視民生。

六月二十六日,約二十名和平示威者在香港政府總部外,被警察用拳頭、胡椒噴霧等驅逐,因為他們抗議董建華政府損害法治。

梁國雄入獄兩個星期,據說是輕判;和平示威者有十多人遭毆傷,據保安局長劉淑儀說是用了「最小武力」。她沒有錯。她們起碼沒有出動坦克車,沒有判梁國雄十年勞動改造。

我國古代歷史也有以下犯上的例子。《國老談苑》卷二載:宋朝名相王旦有一天路過酒樓,當時大旱,酒樓上一名書生指著王旦高叫:「百姓困旱,焦勞極矣。相公端受重祿(穩享厚祿),心得安耶?」說罷,把手中經書向王旦擲去,正中頭部。王旦左右把他拿著,說要嚴懲,王旦卻下令放人,說「言中吾過(他講中我的過失),彼何罪哉?」這是從前的中國。

在現代中國的台灣省,月前數百國民黨員齊集街上要總統李登輝辭去黨主席職位,結果李登輝沒有使用最小武力對付,而是鞠躬下台。董建華說:「台灣獨立是死路一條。」他要藉香港向台灣百姓展示生路,卻不知道中國人有一句話:「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唯武力是視的中共幹部對我國文化就是不懂。

劉淑儀驅警傷人後顧盼自豪的神情,使人想起前任保安局長黎慶寧。黎慶寧在香港易手後不久辭職移居他國,盛年引退,自有他的理由。有些事情,男子漢會知所不為,知所忍讓,像王旦對那狂書生一樣。孔子說:「強哉矯。」

劉淑儀不是男子漢,我們不能怪她,也不能怪她們。

二000年七月一日


那王旦是被襲後腦筋不清麼?不是。他只是選擇了單單注視對方之言論觀點,而不在意那以下犯上、襲擊並可能向民眾樹立壞榜樣之行徑。孰重孰輕,孰先孰後,他可是分得清楚。樹立「壞榜樣」方面,不用擔心麼?王旦自身借此機會樹立另一好榜樣,與指斥打壓對方之做法比起來,才是更有價值,更能匡正風氣。

最近社民連三立法會議員出言冒犯,擾亂議事進程,結果被口誅筆伐,官員更呼籲從此訂立規限。可是他們之訴求,卻不見被任何官員嚴正看待。輕重之間,現代人可真不易弄清。這些,古代從來是一清二楚的。

即使不懷緬古時,看那西方文化。立法會之建構和運作本來就是源於近代西方政治。從來,議員於會上之發言,即使多荒誕離奇不實,一律不受其他法例所限,不會因發言而犯誹謗。這些做法背後本於何種精神,也是一清二楚的。

言辭冒犯或許確是不禮,藉機打壓更是不義。




後記/有關輕重之辨

最近讀過一位中三同學的文章。「話說有時覺得,家長老師們是管得孩子太緊了。他們想一個幾歲的孩子能像個大人安坐,或者大罵孩子跳床跳沙發、不淮他們鑽枱底,又從大人的角度評擊他們的玩 具無聊……可是很多,都是當時的快樂,比如當年渴望擁有的遊戲機,你今天再給我也沒用了,我再不會為此而感快樂了。我不明家長這麼著意幹嗎,孩子多過兩年你想他跳沙發鑽桌子玩玩具也不行了。還有有些孩子不想做功課不想溫習考試,那便放手讓他試一下吧,讓他自己承受一下那教訓後果,總好比家長們的千呼萬喚。孩子更可能因想擺脫過份束縛而反叛。」原來輕重之辨別,學童也能看得透徹。

Sunday, April 05, 2009

說粗言(一)

近日讀古德明《常山月旦》,感概良多。

先抄下一篇。

《獼猴救月》

最近,香港常見市民遊行請願,有要求政府停止剝奪工人口糧,有呼籲律政司下台,有抗議公共機構提高收費等等。董建華政府不是不理,就是說會檢控非法遊行者。同時,一群教師、社工等遊行敦請管制報刊色情內容,政府馬上響應,不滿一個月就提出管制方案,凡他們認為「一般合理的社會人士所不能接受的」刊物都可隨意查辦,一切只待立法會通過。

日前,中共駐港聯絡辦事處副主任王鳳超也鄭舌宣布:香港傳播界不得報導台獨消息。中共國務院馬上響應,說這符合香港基本法。不過三年前,中共還信誓旦旦說香港新聞自由五十年不變。

西漢初年,文帝為了廣開言路,取消所謂誹謗罪,說「民或祝詛上(祈神降禍皇帝),以相約結(互相結交),而後相謾(後又互相攻訐),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史記‧考文本紀》)。那時候,百姓可以暢談國是,甚至咒詛君王,不用擔心大逆、誹謗等罪名。歷史說這是嬴秦以來我國第一個盛世。

現在,新中國卻有反革命罪、分裂祖國罪、陰謀顛覆祖國罪等等。中共也說這是盛世,但歷史會怎麼說,他們一定很清楚。

那些鼓吹管制報刊挽救社會道德的人,使我想到佛門一個故事。從前,有一群獼猴看見井中月影,一起商議救月:「月今日死,落井中,當共出之,莫使世間長夜暗冥。」於是,一隻獼猴用手抓緊樹枝,另一隻則緊抓牠尾巴,這樣一隻接一隻直入井中撈月。不料樹枝突然折斷,猴子都掉進井裡去了(《法苑珠林‧愚戇篇》)。香港新聞自由的樹枝,看來也會給救月的人折斷。

斷了之後,他們大概還不知道月亮原來不在井中。

二000年四月二十九日


最近,三位社民連之立法會議員被指責於會議上粗言冒犯政府官員,曾蔭權特首率領各級官吏還擊,既稱此等行徑為青年樹立壞榜樣,又呼籲立法會訂立新規,加以制約。立法會其他派別隨即響應,要列下清單,把不當之言詞杜絕。

政府的鬥爭策略成功。傳播界均把焦點放在言辭之恰當與否,向大眾發放了官員避害者身份之印象。社民連所爭論的議題是什麼,恐怕無人關心和明暸。剛過去的週末,馬家輝於節目《怒人甲乙丙》上說,翻查紀錄,社民連出席會議比率甚高,亦常提出議案,內容實在,表現不虧其議員之身份。可是此等均不受傳媒青睞,無緣被大眾認識。

選立法會議員,所為何事?不就是要就政治議題去爭、去辯?可不是要議員作道德之模範啊!當政府打壓成功,異見者被不相干之原因滅聲,損失的,將會是自由社會本來彌足珍貴的東西。

Saturday, April 04, 2009

假期

假期來了。

上週病、忙、煩,匆匆的過。匆匆,即是沒心沒神去感受和領會人與情。這一學年的日子,就如此去了四天。倒數還有多少?

那臉和那雙眼,受驚了。你有點戒懼,我有點不忍。都非本意。

硬下心腸,拒絕了一些關懷,也鎖起了心,不去關懷他人。都非本意。

假期來了。一時間竟好像被突襲,不知這天該如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