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December 27, 2009

Coyotes (Grizzly Man End Song)

Coyotes
by Bob McDill, sung by Don Edwards
Album: Best of Don Edwards
Artist biography

Was a cowboy I knew in south Texas,
His face was burnt deep by the sun,
Part history, part sage, part mesquit,
He was there when Poncho Villa was young.

And he'd tell you a tale of the old days,
When the country was wild all around,
Sit out under the stars of the Milky Way,
And listen while the coyotes howl.

And they g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 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Now the long horns are gone,
And the drovers are gone,
The Comanches are gone,
And the outlaws are gone,
Geronimo is gone,
And Sam Bass is gone,
And the lion is gone,
And the red wolf is gone.

Well he cursed all the roads and the oil men,
And he cursed the automobile,
Said this is no place for an hombre like I am,
In this new world of asphalt and steel.

Then he'd look off some place in the distance,
At something only he could see,
He'd say all that's left now of the old days,
Those damned old coyotes and me.

And they g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 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Now the long horns are gone,
And the drovers are gone
The Comanches are gone
And the outlaws are gone,
Now Quantro is gone,
Stan Watie is gone,
And lion is gone,
And the red wolf is gone.

One morning they searched his adobe,
He disappeared without even a word,
But that night as the moon crossed the mountain,
One more coyote was heard.

And he'd g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 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hoo yip hoo yip hoo
hoo di hoo di yip hoo di yip hoo

Saturday, December 26, 2009

信天翁的胃

乍看,疑惑,心想這是什麼藝術品?

美国摄影师Chris Jordan在世界上最偏远的海洋保护区,距离最近的大陆2000多公里的中途岛上拍摄了这些图片,展示了死亡的信天翁幼鸟胃中的东西。信天翁幼鸟的食物都由它们的父母从被污染的海洋中带回喂食,为尽可能真实,图片中的每一块塑料都没有人为进行位置的改变。

source: PDN Photo of the Day
(這些 Message from the Gyre 可不是容易受得了,按上面連結前還請三思。)

聖誕是怎樣的日子

以言入罪,劉曉波被重判十一年。
有人說,過去十數年中共施政已進步不少,政積更是輝煌。


看一看


過去一星期,是帶點沉鬱。身體更不時弄來大大小小的外傷。身殘而心疲,倒是配上了。想來不免是有點自暴自棄。

這兩天,先後讀了兩篇來信,信上傳達之關懷、寬容、支持,銘感於心。「感激」等詞已是言不盡意。

普天同慶的日子,不一樣的情懷該如何安放?假期裡自閉於家,假後是新年了,是要重頭上路了。

Wednesday, December 23, 2009

《漂亮足球中有時是需要一點醜陋》—— eddy chung

這是一篇啟發良多之文,即使不是足球迷、不捧阿仙奴,也不難於生活各層面上得到聯想。

連續四星期每周兩晚的賽事,周中的必然是在深宵舉行,就連周六日對車路士、利物浦及侯城等也在深夜時份才展開,加上近周天氣變得嚴寒,槍迷要從溫暖的被單中爬起來不可謂不辛苦也。在我們每次睡眼惺忪期望球隊得到好成績之餘,也同時希望球隊能帶給我們一點溫暖一點熱情。

作為一個球迷,我承認我的心理是有點變態,我對球隊的要求不單止踢得漂亮那麼簡單。在七十及八十年代,荷蘭也將全能足球演譯得淋漓盡致,但他們就是與世界杯無緣。相反德國及意大利實而不華的足球,卻在世界大舞台中屢獲殊榮。足球就像女人一樣,太完美你會覺得她太造作,稍為滲入一點醜陋及野性,才感覺到真實的一面。

我並不相信任何東西會是百份百的完美,所以我認為阿仙奴在演譯漂亮足球的同時,在適當時候是需要一點醜陋。就等如數年前那支不敗的阿仙奴般,在伯金、皮利斯及亨利演譯漂亮足球的同時,柏努亞、韋拉及基昂等就充當了奸角,這才是所謂球場上的平衡,一支擁有天使與魔鬼的球隊,才能同時散發漂亮與野性的一面。女人和足球同樣是男人兩大心頭好,一個漂亮得像鵪鶉的女人未必會令男仕們垂涎欲滴,但一支擁有伯金及韋拉的阿仙奴,才能令對手聞風喪膽。

對侯城一戰,拿斯利向亨特抽水或許會令他被足總秋後算帳,然而,不敗賽季對曼聯一役我們圍揪雲尼斯杜萊,何嘗不是有七名球會被罰停賽及罰款?足球不是一加一就等於二,一場圍毆可能令球員更團結,韋拉被驅逐離場嗎?我們就為你多走半步;一場圍毆亦可能導致互相埋怨,怎麼你在球隊傷兵滿營時還那麼魯莽。甚麼結果,視乎球員間是否互相信任,視乎球員間是否會為隊友而戰。

樂於見到的,是球員間挺身而出維護著拿斯利,特別是在圍攏開始當隊友還未趕至時,施維斯達就以一敵七,桑治趕至目露兇光雙手掐著亨特的脖子將其推開,雖然那邊廂和法根單挑的艾沙雲因為人矮手短而稍佔下風。但坦白說,這一場足球以外的戰爭,是我期待以久的,我們不可以像上次般給艾迪巴約為所欲為,屢次被侵犯而啞忍,誰對誰錯也好,至少要同一陣線,亦要讓對手知道我們是懂得如何毆鬥如何抽水。結上領帶穿起西服在球場上扮紳士是無補於事的,偶爾亮出耀眼奪目的大關刀,對手才會知道我們是不好欺負。漂亮時候漂亮,野性時候野性,這樣的女人,才是男人心目中的至愛。

Sunday, December 20, 2009

A Charlie Brown Christmas - Christmas Time is Here



Christmas time is here
Happiness and cheer
Fun for all that children call
Their favorite time of the year

Snowflakes in the air
Carols everywhere
Olden times and ancient rhymes
Of love and dreams to share

Sleigh bells in the air
Beauty everywhere
Yuletide by the fireside
And joyful memories there

Christmas time is here
We'll be drawing near
Oh, that we could always see
Such spirit through the year
Oh, that we could always see
Such spirit through the year...



Brown:'But I am not happy.'




Monday, December 07, 2009

捨佢其誰

雲佩斯長時時養傷,兵工廠攻力大減,兩連敗後以艾沙雲出任正前鋒,球隊表現才算重回正軌。

寄望他狀態重上巔峰,更能整季免於傷病。

Sunday, December 06, 2009

想起你


久沒貼飯氣之作了。這天讀的兩篇,叫我莞爾,更即時想起你。

Friday, November 27, 2009

陳雲《嫁不成嫁》

【明報】16/11/2009

「給女孩一個家,就是嫁。」女人要嫁人才有家棲身,否則就是孤苦無依了。廣告口號在年中出現,惹得幾個女專欄作家發火,說廣告歧視女人。如今廣告終於消失,倒可以平心靜氣,評他幾句。

電視廣告,是女演員在草地上自言自語,問:「為什麼女孩子結婚叫做嫁?」她手上拿的花,花瓣是「女」字形的。其後,男演員手持花出現,花瓣作一「家」字形。兩朵花併在一起,就成了「嫁」字,從而帶出「給女孩一個家,就是嫁」的口號。最後,整片草地上的花,花瓣都變了「女」字和「家」字(電腦效果),合成了個個「嫁」字。最後讀出商號: 「某某嫁喜禮餅」。

古語雖云,「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此話是說,男女結合,才是成家。以前說「成家」,是母親主持大局,向兒子說:「阿媽幫你置一頭家(粵語)。」說女子結婚是歸家,如《詩經》說的「之子于歸」,是先秦貴族的古禮,指最終的「歸宿」而已,並非說女子無家。於平民百姓而言,未嫁女子,也是有家的,稱為娘家。舊時女人沒了娘家保護,命運坎坷也。不信邪?男人當住未來岳母說:「我要給你的女兒一個家。」該男人卻當人家父母死了。若然丈母娘自尊心重、脾氣又壞,肯定反駁:「我女兒好端端在我的家,你這是什麼話?」男人再貧嘴惡舌,要吃掃把了。

本來是嫁喜禮餅,卻是咒人家父母雙亡,女兒要被男人包養,才有個家棲身。嫁女餅變了喪家餅,你說,這是否大吉利市,自己倒自己米?賣中式喜餅的,應是老派的人了,即使是年輕一代接手,也該懂得意頭和避忌的。這樣的廣告概念,輕易通過了,而且在電視和公共交通工具大播特播。當然,觀眾也只是看,這個年頭,也沒幾個會細心考究舊俗的。香港有明光社捍衛西洋維多利亞式的禁慾風俗,卻無風俗保存會捍衛華人風俗也。

如此廣告,既不合舊俗,亦不合時宜。有些男人看了覺得頭頭是道,有些女人看了心花怒放,是他們的事。現在起碼在口頭上是要尊重男女平等的,公然踐踏女權,公然蔑視女人獨身的權利和正當性——如男人一樣的正當性,只有財大氣粗的男性暴發戶才敢如此。香港近年出現頗多炫耀財富和視女人為玩物的廣告,肆無忌憚,是此地男性財閥橫行下的文化沉淪。

將嫁字拆開為「女」字加「家」字,然後穿鑿附會,自造意義,叫民俗詞源學(folk etymology),例如舊時說「忍」是「心字頭上一把刀」之類。將嫁字解釋為「給女子一個家」而不問舊俗和新俗,形同玩弄「食字」,輕佻淺薄。廣告的概念,新舊兩邊的有識之士都得罪了。故事全盤錯了。廣告構圖美觀,音樂悅耳,畫面簡潔明亮,結果卻成了風格亮麗的文化垃圾。要改正?倒也容易:「給女孩子一個新的家」,兩家都喜歡,也符合女權。

不學無術,反智輕佻,不講思想,不問道德,只重視畫面聲效、俊俏明星,香港創意工業出現的問題,正在這裡。

Thursday, November 26, 2009

傷口上撒鹽

Friday, November 20, 2009

Dennis Bergkamp Arsenal Canvas Art Print | Modern Canvas Art




柏金,我開始認識阿仙奴後最叫我感眩目的球星。廿年過去了,心中地位仍未被替代。第一件購買之球衣,背上印的就是他姓名。

看到那畫作,忍不住貼過來。

每人心裡都有一個白癡

你知唔知,你地都係白癡。你地係呢點上面係相同既人。……你地都唔願意接受一種白癡既人生,於是你地就變得加倍白癡。同你一齊,或者同政一齊,潛伏係我心裡既白癡就走晒出黎……


董啟章《體育時期》上學期

昨茶餘飯後,談興正濃,竟想到剛讀此書中的一段,那巧合叫我竟不覺有點高興、和志滿。

Thursday, November 19, 2009

周保松談新亞精神

手空空,無一物,路遙遙,無止境。

亂離中,流浪裡,餓我體膚勞我精。

艱險我奮進,睏乏我多情。

千斤擔子兩肩挑,趁青春,結隊向前行。

——《新亞校歌》節錄



我所理解的新亞精神

文︰周保松

明報
2009年10月9日


編按:明天十月十日,新亞書院建校六十周年。新亞書院從桂林街發萌的獨立文人辦學精神,至六十年代被收納進西式大學(即中文大學)與公帑建制以後,各界感慨新亞精神消殞之聲從未間斷。適逢中大前校長高錕獲得諾貝爾獎,這校園新舊人事重又成焦點︰新亞教學理想,在今天還能是一樁怎樣的寓言?此文作者將娓娓道來,向新亞精神遙遙致意。
____________________

今年,二○○九年,是母校新亞書院建校一甲子。校慶日漸近,我不知應該如何紀念這個日子,於是選擇重讀錢穆先生的《新亞遺鐸》和《師友雜憶》兩書。這兩本書,我讀過多次。這番重讀,本意是以這樣的方式,向錢先生致敬,沒料到卻讀出一點感受和感懷。


讀兩本書.紀念這個日子

新亞人喜歡談精神。這在香港很少見。大學精神必然是理想性的,背後承載高遠的價值和理念,並以此為方向,將學生從某種狀態轉化到另一種狀態,成為有教養有判斷力有承擔的知識人。大學精神同時是實踐性的,必須能夠充分體現於教育每個環節,讓學生在不知不覺中受到薰陶感染,並樂於在生活中追求這些價值。

那麼,什麼是新亞精神?肯定不是「手空空無一物」的捱窮精神,也不只是「艱苦我奮進」的吃苦精神,而是更為根本的教育理念。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新亞學規第一條和第二條呈現的教育理想。學規第一條說:「求學與做人,貴能齊頭並進,更貴能融通合一。」第二條說:「做人的最崇高基礎在求學,求學之最高旨趣在做人。」這兩條學規,看似老生常談,卻是整個新亞教育的靈魂。學規其餘二十二條,都是對這個理念的發揮和引伸。錢先生在一九六四年向中大辭職後,在最後一次新亞畢業禮演講中,特別再一次提醒學生:「我在新亞十五年,時時教諸位應知『為學』、『做人』並重,這決不是隨便說。我此番之辭職,在我是處處把做人道理來作決定。」

這兩條學規,說白了,就是要將學問與人生打成一片。教育的最高目的,不是幫學生謀職業謀資歷,不是在同儕中爭排名爭資源,更不是將學生當作經濟發展的工具,而是透過悉心教導將學生培育成人。成為什麼樣的人呢?學規第三條馬上說:「愛家庭、愛師友、受國家、愛民族、愛人類,為求學做人之中心基點。對人類文化有了解,對社會事業有貢獻,為求學做人之目標。」這即表示,新亞教育認為人不是孤零零的個體,而是活在歷史傳統文化社群當中。個體只有在種種人倫關係的實現中,在學問與事業的追求中,在承擔對他人和社會的責任中,人才能夠完成自己的人格,才談得上活得幸福活得有價值。新亞將個人德性的培養,放在教育的中心。新亞辦學的旨趣,不是專科教育,不是技術教育,更不是一味迎合資本主義主流意識形態的商品教育。早在六十年前,新亞前人在那樣艱苦困頓的環境中,已明白宣稱「唯有人文主義的教育,可以藥近來教育風氣專門為謀個人職業而求智識,以及博士式、學究式的為智識而求智識之狹義的目標之流弊」。

那麼如何實現這個理想?依我理解,錢先生認為主要有三方面。一,書院必須推行通才教育,使學生先成為一通人,再求成為一專家。只有這樣,學生才能認識到專科所學在整個學術和整個人生的地位和意義。二,書院必須要有一群敬業樂業的老師,與學生共同生活,言傳身教,知性與德性並重,培養學生成為完整的知識人和具社會關懷的公民。三,書院必須營造優良的學風和校風,使學生的創造力、審美力、審慎思考和道德實踐能力得到充分發展。


余生也晚

新亞曾經在哪個時期,實現過這理想?余生也晚,未曾親歷。我只知道,我在九十年代入讀新亞時,這個對書院教育的美好想像,早已式微。據說,轉捩點是一九七六年大學改制,校方將書院權力盡收中央,以致新亞九位校董集體辭職,並沉痛宣稱「同人等過去慘淡經營新亞書院以及參加創設與發展中文大學所抱之教育理想,將不能實現」。作為後人,我沒法判斷當年的是非,現實卻是當書院沒有自己的課程,沒有自己的老師後,當初所期望的上承宋明書院講學精神,旁採西歐大學導師制度的理想,也就失去實現的可能。書院剩下的功能,是為學生提供宿舍和籌辦一些非形式教育。這和桂林街及農圃道時代的新亞,已是兩個模樣。我們這一代,聽起老新亞談起昔日種種,感覺久遠而陌生。那不是屬於我們的歷史。我們只能在舊相片和故紙堆中,努力想像當年新亞的氣象。

這十多年來,我幾乎沒有聽人談過什麼新亞精神。即使偶爾有人說起,也是輕飄飄無所力,甚或帶點嘲弄。新亞精神?不就是手空空無一物,窮得只剩一首校歌嗎?!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在大學中談大學理念已成滑稽之事。因為我們不再相信,大學還有理念這東西。但是,新亞人啊,如果你有機會讀讀錢先生的《新亞遺鐸》,有機會吟誦一下二十四條新亞學規,我相信你依然會感動,依然會嚮往。裏面的觀點,或許你不盡同意,但它的確呈現了一種今天的大學無從得見的境界。有時打圓形廣場走過,我會特意停下來,逐年逐年細數刻在金屬板上那些新亞人的名字。我想,如果沒有新亞,如果沒有新亞精神孕育出來的新亞人,香港過去六十年的教育史文化史學術史一定會改寫。

我一直認為,如果因為種種歷史原因,新亞的教育理想不能再由新亞獨自去完成,那不表示這些理想已經過時。如果這些理想值得追求,那麼中文大學理應將其承繼,並好好發揚光大。中文大學的校訓是博文約禮,提倡的難道不同樣是以人為本,以學生德性為中心的人文主義教育嗎?現實當然不那麼理想。我們可以有很多理由,解釋今天的大學為什麼愈來愈走向專門化技術化商品化,以及為什麼愈來愈難培養出有批判力有個性有社會關懷的學生。我們有太多的解釋,說明事情為何不得不如此,然後置身事外。但作為中大教師,有時我不得不捫心自問,我們這些為人師表者,還有多少仍然在乎這些教育理念?即使有心者,在關起門來趕論文寫報告和應付這樣那樣的評核後,又能剩下多少時間心力和學生溝通相處?身在其中,觸目荒涼。所以,我常想,不知到哪一天,大學才可以創造一個寬鬆自由一點的環境,讓我們安心盡一個老師應盡的責任,享受到教學的滿足和成就,並真能為香港和中國培養出優秀的下一代。平情而論,這樣的要求合理不過,但在現實中卻又如此遙不可及,說來不無心酸


香港的大學:請擺脫困獸鬥

當然,有人會說,新亞那一套,早已過時。事實上不是。金融海嘯的衝擊,告訴我們,一群貪婪無度不分對錯的所謂知識精英,可以將整個經濟體系弄垮,並要無數人受苦。沒有道德約束的個人和制度,會為社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傷害。香港今天的普選爭議,告訴我們,如果大學再不努力培養出對社會有關懷,對價值有堅持,對政治有投入的公民,香港不可能在可見的將來成為自由公正的民主社會。而全球資本主義導致的生態危機、資源危機、文化危機和嚴重的社會不公,更告訴我們,如果大學在價值中立的幌子下,只懂繼續大量生產欠缺判斷力和盲目維持既有建制的下一代,人類文明不可能有光明的未來。香港的大學,如果看不到時代的挑戰,仍然汲汲於困獸之鬥,將會欠下無可償還的歷史債務。

新亞精神,不限於新亞,甚至不限於中大。六十年時光,滄海可以成桑田,少年必已變白頭。新亞精神,卻歷久彌新,值得我們好好珍重。

Saturday, November 14, 2009

古德明《科學家的典範》

中共航天之父錢學森終於死了。他生前研製導彈研製人造衞星,為共軍添翼,從此安富樂貴。中共新舊領袖胡錦濤、江澤民都出席他的喪禮,新華社更盛稱他為「愛國知識分子傑出典範」。這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非官方學者吳曉波之流也認為:「錢學森一生壯麗偉大,只是欠社會一聲道歉。」

「欠社會一聲道歉」,是指一九五八年錢學森附和毛澤東,發表論文支持大躍進,力言科學上稻田麥田絕對可以畝產三萬九千斤。這大躍進的結果,是四千萬人餓死。而四千萬餓殍的性命,原來只值「對不起」三個字。

新中國的愛國知識分子傑出典範,不但有異於外國,也有異於舊中國。

論科學成就,東漢張衡不會比錢學森遜色。他製作渾天儀,觀測日月行星位置;又作候風地動儀,千百里之外地震以及震源都可以覺察。當時朝廷崇尚占驗吉凶的圖讖之學,儒者爭相研習,附以妖言,張衡身為太史令,上書呼籲禁止:「此皆欺世罔俗……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後來他出任河間相,見河間王驕奢違法,豪門大族共為不軌,於是治威嚴,整法度,「上下肅然,稱為政理」。這就是我國典型才德兼備的科學家(《後漢書》卷五十九)。

近代大科學家薩哈羅夫是蘇聯氫彈之父,曾獲列寧獎和斯大林獎,本來可以和錢學森一樣,富貴終身。但他發覺,獨裁政權越是軍事強盛,對國家以至世界越是不利,一九六八年在國外發表論文,指出沒有資訊自由、思想自由、言論自由,就會有「血腥的獨裁統治」。他不再為獨裁政權效力,改而鼓吹人權,換來的是拘捕、放逐、軟禁、貧苦。這一定不是現代漢語所謂「壯麗偉大的一生」。

過去六十年,中共在無數民變之中屹立不倒,仗的無非現代軍事科技,六四天安門之役就是明證。九十八歲才壽終正寢的錢學森,沒有為天安門下死無全屍的少年男女歎息一聲。這毫無疑問是現代漢語所謂「愛國」。

一九八○年代,中共領袖崇尚氣功,江湖氣功大師紛紛出現,附以「人體特異功能」論,據說千里之外都可發功改變物體的原子結構。錢學森身為科學家,撰文推波助瀾,宣布「這可能肇造一場二十一世紀新科學革命」。現在,這場新科學革命證實了是個騙局,也證實了錢學森不愧「新中國知識分子傑出典範」的謚號。

由張衡想到錢學森,再想到錢學森死後朝野對他的推崇,你不能不承認舊中國已經徹底滅亡。

Friday, November 13, 2009

頹與充實

忙而充實的日子,竟更覺頹癈。

向來重時守諾。這天竟讓預定的聚會取消,袖手旁觀的看著事情發生,像與己無關。白白讓小圓空等了一場。

~~~~~~~~~~~~
讀一首歌:

《Wish》

嘆息刻畫時間,漫漫長夜途中,每每想起,便反覆夢見你,擁抱孤獨,儘管希求永遠,卻不斷感受到剎那,藍色的心情,鑲在時間裡,連回答都沒有。

~~~~~~~~~
聽一首歌:



There's a door here, but it will not break
There's a stone there, but it won't remain
Up there a heaven now, but it will not wait
And the lies there, the scent of it, just too much

So should you,
Sow it once and make it grow, the sweet clematis
Let it flower, and paint it all of the colors bold
Instantly things fall and fade, return to silence
Why oh why, why does it all feel so sorrowful?
Dreams of what is real

There's a breath here, but it will not break
There's a face there, but it won't remain
Up there a heaven now, but it knows no name
And the stain is the color of red through red

And thus,
You cannot cry, confuse the lies, try to remember
When you rise, you take your steps with a strong desire
Time goes by, a breath it comes, like something given
Why oh why, why have these nightmares not long expired
The real is but a dream

From now on,
Should it grow and open full, the sweet clematis
Flower bold, but there's no need for rejoicing more
Precious life, this life, just once, it comes just one time
Keep it close, keep it from ever just leaving you

Crying tears confusing fears they are no longer
When I stand I know I'll never be down again
Nothing that I need now, once it comes just one time
Somehow, somehow, someone, ah

Entry Number One

Saturday, November 07, 2009

《Old Boy 原罪犯》

戲中的兩句:

「笑,人人陪笑;哭,獨自垂淚。」

「縱使我是禽獸,可還該有活的權利吧?」

盪氣迴腸。

是怎樣的電影?關於復仇?原罪?還是……?

從來好戲不用分類。

我卻對某影評的定調頗受落:

愛沒有錯

Tuesday, November 03, 2009

表達,無從表達

1774 年歌德著《少年維特的煩惱》,維特是和睦婚姻的破壞者,是反叛者,是無神論者,生命以自殺告終。種種表現都與大眾價值觀念相違。

2008 年何韻詩唱《少年維特》:

怎麼得我一個煩惱 命運像殘酷旅途
在校內交不到朋友 在網上嬴不到武士袍
怎麼給我這對父母 鬧鬧鬧還話我嘈
別人十三初試甜吻 但現在連初戀也並無
只能 自卑兼憤怒

恨我不能擁有個地牢 誰也不必理會最好

你為何話我 常在鏡前投訴
溫室裡長高 從來無能力 殺出新血路
難題是我所製造

你為何話這 純屬少年煩惱
不知我已經 絕望得比你早

波打輸了 考試來了 又用盡零用錢了
瘡瘡多了 家要回了 外貌又無波比那樣潮
珍藏 漫畫遭棄掉

沒有一人相信我寂寥 誰也冤枉我在撒嬌

你為何話我 常在鏡前投訴
溫室裡長高 從來無能力 殺出新血路
難題是我所製造
你為何話這 純屬少年煩惱
不知我已經 絕望得比你早

你為何話我 常在鏡前投訴
溫室裡長高 從來無能力 殺出新血路
難題是我所製造
你為何話這 純屬少年煩惱
即使你早知 人明天非更好


叫我震撼無比。

班上胡扯了一堆。「想死」當然不是源於種種失意瑣事。是不想溝通,也是欲溝通而無從。以下兩段歌詞配上最激昂之旅律:

恨我不能擁有個地牢 誰也不必理會最好」——別煩事,讓我孤獨——我不要與人傾訴
沒有一人相信我寂寥 誰也冤枉我在撒嬌」——討厭孤獨,所以討厭自己——我渴望與人傾訴

正正就是致命傷。

你聽此歌時,會否不以為然?認為那些小事都不值一提?批評那些哭鬧都只屬小題大做?那麼,你便是殺人之幫兇。

你為何話這 純屬少年煩惱
即使你早知 人明天非更好

最強烈的控訴。

Sunday, October 25, 2009

《豺狼當路,只問狐狸》

已不太願意再對政府及現時一些參政人士多加批評,心近乎死矣。內子亦不免對本人之微言豪言感覺厭煩。讀報上之評論文章,才得以借有識之口代為出出烏氣。

古德明週六一篇,一貫的暢快淋漓:

查甘乃威。這個民主派議員據說向貌美女助手求歡,求之不得,把她解雇,事發後一面私下向她道歉給她十萬多元賠償,一面含糊其詞回答新聞界。於是公眾質疑他對妻室以至社會的誠信,立法會不少議員更主張把他罷免。

東漢順帝年間,大將軍梁冀用事,驕橫跋扈,隨意殺人。有一次,順帝選派八個位高望重官員巡察各郡縣,負責採風問俗,檢舉惡吏貪官。七人先後登車出發,只有年紀最輕官次最低的張綱沒有動身。他把車輪埋在京師洛陽都亭,歎息說:「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隨即上書彈劾梁冀「甘心好貨,縱恣無底;多樹諂諛,以害忠良」。奏章一上,天下震動。張綱埋輪,不是說小惡可以不問,只是為政不可不先問大惡(《後漢書》卷五十六)。

政治上,甘乃威是狐狸還是豺狼,翻翻近二十年香港歷史,就應該清楚。

一九八九年六月五日,香港有一位梁振英在《文匯報》上發表聲明:「深切哀悼所有壯烈成仁的北京愛國同胞,強烈譴責中共當權者血腥屠殺中國人民。」現在,這位梁振英做了行政會議要員,處處頌揚中共當權者六十年功德,還有意問鼎香港行政長官職位。

二00三年,香港保安局長劉淑儀大力鼓吹二十三條反民主法案,計劃推行秘密審訊,並以「煽動叛亂罪」箝制言論,最後激起民憤,不能不下臺。去年,她却舉着「民主」大纛昂然進入立法會。

二00四年,立法會第一大黨民建聯的政綱上寫明要爭取二00七年實現普選。二00四年立法會選舉之後,他們就悄悄把「二00七年普選」一條從政綱刪去,改喊「二0一二年普選」。現在,他們又按中共意旨,改喊「二0一七年普選」口號。

這就是民建聯諸公、劉淑儀、梁振英等等的誠信。而今天他們每到一地,負責人擁彗掃門;每發一言,傳播界爭相報道;每撰一文,報刊幾乎無不鄭重發表。然則新香港講的誠信是非,首先須符合「識時務」三個大字。

所以,我們今天看見的,是大家紛紛聲討甘乃威,聲討者理所當然包括劉淑儀以及民建聯諸公。「甘乃威公器私用,不誠不信,必須譴責,必須辭職」之類嫉惡如仇呼聲此落彼起。誰叫他不是中共旗下議員。

豺狼當道,衞道之士就只問狐狸。

Thursday, October 22, 2009

沒有路斯基的阿仙奴


昨日作客艾爾克馬,補時被追和。

少了生氣、進攻變得欠銳。隊長表現下滑。

請雲加快快與路斯基續約。別讓法明尼一幕重演。

Wednesday, October 14, 2009

六十年的文化史

前一段時期,正值中共執政六十年紀念,常有文章細說從頭,把建國以來之成就一一枚舉。可是,列舉的往往都只屬硬件一類,正面歌頌的多,反面批評的少。十月二日讀過明報副刊安拿奇一文(見此版對上兩篇貼文),才算是補足了歷史之面貌。文化層面之回顧看似虛無,仔細讀來,一幕幕歷史躍現眼前,政治之或鬆或緊、施政之或正或邪、人間之光明與黑暗、人性之光輝與無奈,一一顯露無遺。這是最有力的回顧,亦是最活生生的指證。

幾名人物,雖說是歷經磨難,其風采、其對真善美之堅持均為歷史留下深刻印記。生時雖苦、死後卻可說是只有榮而無哀。梁思成、林徽因是我看《人間四月天》時認識的,誠一代風流人物。梁漱溟之名是我讀大學時聽聞,那時我修讀中國哲學思想,對儒家所倡之道德人格心嚮往之,而梁漱溟一句擲地有聲,名垂千古之言,更是替抽象之理論立下楷模。此後每當我遇事而心志不堅時,憶起「匹夫不可奪志」,自會抖擻精神。

讀胡風之故事,無限凄然。讀林昭之殉難史,欽佩之情不能自已,感慨亦不能自已。

如此一份有關「文化」、有關「知識份子」之歷史,是中共執政六十年政績之最嚴正檢視。

題外話數句,有些人極低貶中國文化,我讀著此文,卻覺得無盡光輝,只要:不以中共代表中國人。

Monday, October 12, 2009

《大快人心》

看 1997 年舊戲《Funny Games》 (大快人心)。觀看前對劇情幾近無知,只知到了 2007 年,亦即初映十年後,導演竟把戲重拍,而《Funny Games USA》上映後更惹來嘩然:竟是一幕一幕絲毫無改!那麼重拍是為何?

看電影前刻意不讀影評和介紹。看畢,震撼非常。

以下是一些精采評論:

《2007大劊人心》-舊片重拍的必要性?

Funny Games (你玩得起.你玩唔起) [1997]

Funny Games U.S. – 你玩唔玩得起?


有意看此戲者,敬請耐心,事前不要讀此連結文章。

Sunday, October 11, 2009

知識界六十年的 60 個關鍵詞(下)

文:安拿奇

20 遇羅克

(1942 年-1970 年3 月5 日)一個在機械廠當學徒的年輕民間知識分子,竟敢在1966 年撰文反對血統論,其文《出身論》直指當時「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邏輯之非,呼喚民主和人權,在青年知識界和地下文化圈最為廣泛流傳,被中央文革小組批為「大毒草」。遇羅克1970 年以反革命罪被殺, 絕筆詩為: 「未必清明牲壯鬼,乾坤特重我頭輕」。

21 張志新

(1930 年12 月5 日-1975 年4 月4 日)「她把帶血的頭顱,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讓所有的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韓瀚的這幾句詠張志新的詩曾經流傳一時,可現在和張志新的名字一樣成了不許重提的敏感詞。張志新是文革後期質疑、反對毛澤東個人崇拜最猛烈者,因此受到的迫害最深、虐待最慘,處死她前夕竟割斷她的喉管以徹底剝奪她說話的權利,這真是對說真話者下場最赤裸裸的一個隱喻!

22 梁效

23 石一歌

「梁效」是兩校的諧音, 「批林批孔」中北大、清華大學批判組的筆名,直接或間接根據毛澤東與江青等旨意寫作為政治服務的文章逾二百篇,均佔據《人民日報》等大報的顯赫位置,並被爭相轉載,視為高層意圖的傳達。可怕的是「梁效」顧問和成員中不乏著名知識分子,如馮友蘭、周一良、林庚、湯一介、葉朗等,翰林不想寫阿諛文章尚可掛冠一走,時至 1976 年,這些新翰林們卻只有積極搖筆違心吶喊的選擇。與梁效齊名的是上海的「石一歌」,該團體因為其中成員余秋雨在世紀末暴得大名而又重新被世人關注。

24 四五運動

七十年代後期,一冊《天安門詩抄》以及其中最好的一首詩「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灑淚祭雄傑,揚眉劍出鞘。」流傳甚廣,因為這是人民借紀念周恩來而反抗暴政的四五運動的最佳象徵。日後這首詩還將在紀念胡耀邦、趙紫陽等時候一再被引用。四五運動是人民忍無可忍的一次爆發,也是激烈衝撞的民間思想啟蒙的第一個缺口,其時建國近三十年,人民力量第一次自發集結和抗爭,而不是被政治需要擺布。

25 傷痕文學

反思文革的文學被稱為傷痕文學,受了傷不去反抗,僅止於舔傷和展示傷口,實在是中國式的自憐,亦是中國作家的可憐。為了能夠發表,傷痕文學一般會加上比較有希望的結尾,即「光明尾巴」,此尾巴至今仍存在官方媒體的大小負面新聞報道上。

26《哥德巴赫猜想》

詩人徐遲這部關於數學家陳景潤的報告加科普文學在七十年代末影響甚大,使科學家、科學研究在民間重新樹立起尊嚴。陳景潤及日後被宣傳的李四光、華羅庚等成為年輕人心目中另一種英雄,這是知識重新受尊重的一次戲劇性轉折。

27 西單民主牆

28 北大三角地

沒有網絡的時代,民主牆這一形式就是異見者的BBS,來源自大字報的形式卻完全超越了大字報的盲目,民主牆在七十年代的思想再啟蒙運動中具有極大的作用,讓人看到了思想的自由、正常撞擊所能帶來的覺醒。黨政府對民主牆先支持後禁止,在民主牆發表《第五個現代化》的魏京生和不少異見者因此繫獄。北大三角地是民主牆的延續,在八十年代的學潮中起重大作用,九十年代後性質改變,今年終於被徹底鏟平。

29 北京之春

中國在 1977 至 1978 年間一個短暫的政治寬鬆時期,叫做「北京之春」是呼應十年前的「布拉格之春」,但亦遭到了後者一樣的命運。

30 《今天》

《今天》雜誌的創辦與民主牆息息相關,1978 年底創刊的這本重要的文學、思潮性地下刊物最早也以油印形式張貼於北京街道牆上。《今天》在一段長時間內成為內地激進思潮的文藝化形式的集中地,《今天》 及其創辦人北島等從此成為中國非主流文學的先鋒象徵,並因此被西方了解。

31 平反

這是安撫中國知識分子最簡便好用的工具,是以較小的屈辱代替之前的大屈辱的一種手段。多少冤案以「平反」二字輕輕帶過,毋須追究和反思,知識分子已經感激涕零,如丁玲1984 年才獲得徹底平反,她的反應是長吁一聲: 「這下我可以死了」。但即使區區兩個字,至今仍然與許多含冤一世的人絕緣。

32 清除精神污染

1983 年發起清除精神污染的運動,抵制西方思潮和生活方式的影響滲透,首當其衝的仍是知識分子和文藝作家,如白樺的《苦戀》便被大舉批判,蜜月期結束,時光彷彿又倒流到1951 年。

33 霹靂舞

34 搖滾樂

1987 年霹靂舞和搖滾樂幾乎同時進入中國年輕人視野,當時被這兩種形式直接做了身體和感官啟蒙的年輕學子,今天不少成為知識界或民間知識界的激進人物,他們質疑主流思想的態度,也許就在霹靂舞和搖滾的時代埋下了種子。搖滾樂的影響更為深遠,先行者崔健被譽為另一種啟蒙者,但隨著中國搖滾的複雜化、商業化和娛樂化,批判鋒芒已經罕見了。

35 民刊

英美現代主義時期獨立出版小雜誌的中國變種,但比前者含有更多的政治意味,因此也遭遇更大的生存挑戰。八九十年代是民間刊物的蓬勃期,其後隨著網上論壇的普及、正式出版物對地下文學的收編以及審查部門的大力整頓,民刊式微。

36 《讀書》

自1979 年創刊,《讀書》就不是一部單純的書評雜誌。它大致經歷了注重思潮整理時期、考據時期以及1996 年至2007 年汪暉與黃平主編的「新左陣地」時期。它的讀者定位為「中級知識分子」,從它的發稿關注點的改變也可以看出「中級知識分子」思考取向的轉變暗潮。

37 朦朧詩

因為惡意批評而得來的這個名稱,雖然不為當代詩歌的核心人物們承認,卻是民眾理解和接受的。朦朧詩一方面激化了人們對自由思考、自由生活的嚮往,但一方面又讓普通讀者和平庸創作者停留在朦朧美的溫柔鄉中,刻意迴避現實。

38 八六學潮

39 反資產階級自由化

1986 年始發於相對內陸的城市合肥的這次「學潮」,是建國以來第一次比較成熟和正面追求民主的學生運動,訴求是反貪污和反對人大代表尸位素餐,同時以行動方式表露了對言論和遊行自由的追求。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和應之,被迅速撲滅。

執政者的回應是「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政策再度左傾,支持學生的知識分子如方勵之等被打擊,不支持「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的胡耀邦最終被迫下台。

40 國學復興

八十年代後,內地知識界有國學復興之潮,不少研究中國哲學、史學、古文學等名家都被尊為國學大師,當中有不屑者,亦有借「國學」二字寬泛性而混跡其中的「雜家」,如最近被揭穿的文懷沙之流。

後來被內地追認為國學大師的錢穆曾就「國學」一詞說: 「學術本無國界。『國學』一名,前既無承,將來亦恐不立。特為一時代名詞。」很能戳穿鼓吹國學者的功利面目。

41 海子

隨著時間推移,1989 年自殺的詩人海子的影響力在民間日益壯大,甚至超越知青時代的詩歌英雄食指、再啟蒙時代的詩歌英雄北島;但同時他在詩歌界的影響卻由過盛轉向衰落和反撥。 現在海子更適合作為特定時期的一個精神現象來回顧:八十年代末,人們對精神力量的渴求以及崇拜之熾熱,恰恰反映了其時物質和現實自由之匱乏;而此後九十年代初的死亡崇拜則反映了價值觀再度失落後的虛無。

42 六四

「痛心疾首」——唯有此四字能形容當時知識界希望破滅之巨。八九學生運動的激化是人民長期的正當要求一再被壓制而來的強力反彈,失控情有可原;六月四日的悲劇無論如何不應如此極端,鎮壓手段不可原諒。

二十年過去了,執政者一再錯失挽回知識分子失落之心的機會,不曾為六四評價做出半點讓步,也沒有對受害者作出最基本的補償,反而進一步收緊言論自由,把歷史視為禁區,有識之士,其痛猶甚!

43 新左派

44 自由主義者

世紀之交,中國知識界出現了新左派與自由主義者之爭,至今餘波不息,時而甚至更劇烈,那都是和中國社會矛盾進一步激化相關的。新左派與自由主義者出發點都是憂慮中國前途、關注蒼生命運,然而手段不一樣、重點亦不一樣。自由主義者認為自由原則第一優先,新左派追求絕對的公平原則,其實兩者為何不能兼得?新左派是用理想迴避現實,自由主義者是以現實迴避理想。自由主義者中的市場決定論者無恥無情,新左派中大量混雜的民族主義者和毛主義者愚昧偏激,皆為可厭。

45 陳寅恪熱

46 錢鍾書熱

47 王小波熱

九十年代中國讀書界總因某人逝世或被「挖掘」而形成對他的熱潮,甚者還升格為「學」,例如錢鍾書,《圍城》和《談藝錄》、《管錐篇》被推至過分的高度,最後「錢學」便應運而生,人們熱衷於談論他的博學、機智而無法找到他的思想。

而對於陳寅恪則沉迷於他的形象、遭遇、情懷寄託,把他樹立為失落文化的象徵品。王小波比較例外,他也被樹立為邊緣、獨立知識分子的象徵,而因為他反傳統的經歷和思想得到後來青年的親身驗證。他死於1997 年,以自己的命運和作品預示了未來十年青年的命運。

48 民間知識分子

49 知道分子

50 公共知識分子

八十年代前,正常學術研究環境的欠缺導致相當大批的民間知識分子存在,他們成為火種的延續者甚至燎起新火者,八十年代後,繼續存在的民間知識分子被學院派譏為「野路子」,殊不知他們在過去和現在都比學院裏的知識分子多保持了一些尊嚴和獨立。民間知識分子在九十年代末的變種是知道分子和公共知識分子, 前者多投身媒體,為少數人民服務,以務實的知道為榮,卻忽視大義;後者在公共言論場域的位置至今日益見重,以一種更獨立和自由也更積極的方式介入現實、爭取發言權,這點多少繼承了魯迅和五四傳統。

51 中宣部

52 《炎黃春秋》

53 南都事件

54 冰點事件

文革遺風保存最完整者,非中宣部莫屬。近年被稱為「真理部」的中宣部在繼續製造「真理」的同時,常以比政府更左的姿態打擊異見者和大膽踩界的刊物。

《炎黃春秋》就是其中一本被重點關注的對象,因為它提倡黨內民主、政治改革,堅持反思極左派和文革的錯誤,並對被中宣部歪曲的史實多有糾正,所以多次受到停刊和撤換編輯的威脅,幸有中共元老保護得以冒險生存。至於另一些頻頻犯險的傳媒則沒有那麼幸運,2003 至2004 年發生南都事件,《南方都市報》的前主編程益中等被捕,以貪污入罪,一般認為是對《南方都市報》大膽的報道的報復行為;而2006 年的冰點事件更是中宣部直接干預,勒令刊登了對歷史有不同看法文章的《冰點》周刊停刊整頓,引起媒體界和知識界嘩然,後在原主編李大同等的竭力抗爭下《冰點》復刊,但主編副主編並未復職。

55 章詒和

反右五十周年之際,眾聲啞默,彷彿那是歷史上不曾存在的事件,唯獨當年大右派章伯鈞之女章詒和挺身而出,拒絕遺忘。她的著作《往事並不如煙》以濃墨書寫了這段被抹去的歷史,並以《伶人往事》補償之,從中可以看到當時政界、知識界、演藝界種種荒誕乃至悲慘之情景,以堅持記憶對抗政府及主流話語鼓勵的忘卻與「寬容」。今年章詒和發表《臥底》、《告密者——誰把聶紺弩送進了監獄》兩文,更是直指文革前後普遍存在的告密行為,這種行為因為在知識界比比皆是,人們已經見怪不怪,所以反過來指摘章詒和小題大做和不夠寬容,然而怎麼沒有人追問是什麼令知識分子墮落為臥底、出賣朋友以自保呢?為什麼現代中國的知識分子變得威武能屈、貧賤能移、富貴能淫呢?

56 一塌糊塗BBS

57 牛博網

58 烏有之鄉

一塌糊塗BBS 站名諧音「一塔湖圖」,即指北大的博雅塔、未名湖和圖書館,創辦於1999 年,一度是中國極富影響力的網上討論區之一,以言論自由、討論氣氛寬容熱烈著名,在其上縱論世事國事人事的多為大學生或知識青年,因為屢次觸碰敏感話題被整頓,最終2004 年被永久關閉,直至最近才有限度地重開。之後在泛民間知識界有影響力的兩個著名網站牛博網和烏有之鄉分別走向兩個方向:簡單的自由主義和粗暴的新左派,後者日益遠離理性討論,以替毛時代塗脂抹粉為能事,但支持者眾。網絡時代至今,因為執政者的不斷打壓,也因為參與者的素質參差,尚未有一個真正能健康發展的討論網站存在。

59 博客

博客的出現,令中國的公共知識分子們找到一個可公可私、可攻可守的小陣地。雖然有不少人用博客自我貼金,如余秋雨;但更多人借博客宣揚公民社會、團結民間正義力量,如艾未未、梁文道等,艾未未在楊佳案中聲援楊佳、幫助楊母,在地震周年之前展開對死難學生情況的公民調查行動,皆以博客為聯絡、討論和發布的平台,效果顯著,以致其博客最終被封。後來微博出現,著名者如「飯否」網,地火有燎原之勢,因此都迅速被政府封殺。

60 《零八憲章》

《零八憲章》是六十年來由中國知識分子為主發出的一次最清晰和完備的政治訴求表達,雖然他們明確表示並不奢求可以很快實現所追求的目標,僅藉此表達他們就「中國未來向何處去」這個問題的共識。

參與簽名的知識界名人不多,簽署者大多數是民間知識分子、維權人士和關注現實的普通人,這說明「正統」知識分子明哲保身的態度未變外,還說明了民主意識在基層知識界反而得到更多的普及和認同。憲章發起人劉曉波再次被捕,之後為了迎接建國六十周年大慶,政府進一步收緊言論自由、加強監控,現實中國與 《零八憲章》中期望的那個中國距離愈來愈遠了。

Friday, October 09, 2009

知識界六十年的 60 個關鍵詞(上)

知識界六十年的 60 個關鍵詞(上)

文:安拿奇
明報 2009年10月2日

1 梁思成

(1901 年4 月20 日-1972 年1 月9 日)

2 林徽因

(1904 年6 月10 日-1955 年4 月1 日)

名門之後、才子才女、神仙鴛侶,他們沒有辜負這些神話般身份所要求他們付出的犧牲。建國伊始,梁思成與林徽因的命運就和北京老城的命運綁在一起,因為研究古建築,他們深知北京老城牆等的藝術和歷史價值之重,因此成為最激烈反對拆老城的人。但反對無效,即使他們是人民英雄紀念碑和國徽設計者。殊不知,改朝換代,極需這麼一個象徵行動,六十年後,香港不也一樣拆了皇后碼頭。

3 電影《武訓傳》

一部拍攝檔期跨越建國年的電影,也是共和國的第一部禁片,而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將來還有多少部禁片。這部孫瑜導演、趙丹主演的關於一個清朝乞丐行乞興學的小故事片,本來在電影藝術上乏善可陳,卻因為政治需要成為大舉批判的對象。1951 年批判《武訓傳》實則是毛澤東的政治手段的一次成功實驗,並且為日後一系列以政治批判代替文藝批判的行為樹立了完備的模式。

4思想改造

5 洗澡

1951 年的「三反」及1952 年的「思想改造」運動所開始的針對知識分子的持續日久的改造過程,最優秀的文學概括就是三十多年後楊絳的小說《洗澡》。

思想改造運動最初用毛式語言來形容,是「脫褲子,割尾巴」,知識分子嫌粗鄙,改用「洗澡」粉飾之,殊不知「洗澡」更為殘酷,每個人既是幫助別人洗澡的,也 是被洗澡的,幫助別人洗澡需要「背靠背,面對面」:背著洗澡者搜集他的問題材料;當面批判他的錯誤,評價他洗的澡;被洗澡者只要沒有檢討到人們背後所湊的 那些問題,便過不了關,還得再洗。但按改造者的標準,知識分子的澡是永遠洗不完的。

6 梁漱溟

(1893 年10 月18 日-1988 年6 月23 日)中國知識分子好為國師,多是自作多情,唯獨梁漱溟先生不然,他是有「為萬世開太平」的氣魄和實踐的。可惜儒家最後一個身體力行的英雄卻碰上了一個流氓的時代。不是作為哲學家,而是作為政治活動家,1953 年9 月,梁漱溟先生應邀在政協常委會上就過渡時期總路線反映農民問題。隨後,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會議上,受到毛澤東當眾當面點名批判,認為他反對總路線。其時毛澤東的言語毫無尊重節制,他說:「梁漱溟反動透頂,他就是不承認,他說他美得很。……你梁漱溟的功在那裡?你一生一世對人民有什麼功?一絲也沒有,一毫也沒有。」能讓毛如此失態的,必是對他構成巨大壓力的人物。

梁漱溟先生的存在,是精神價值在萬馬齊瘖的時代中唯一所繫,七十年代批判孔子,先生不從,應以一句「三軍可以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乃其道一以貫之的最終證明。

7 胡風

(1902 年11 月2 日-1985 年6 月8 日)

反革命集團

胡風反革命集團案是由政治鬥爭代替學術爭論、為政治陽謀做文藝預演的一次大規模實習。1985 年,尚未得到徹底平反的胡風去世,唯有曾受牽連的聶紺弩寫悼詩,其中兩句是: 「無端狂笑無端哭,三十萬言三十年。」把胡風被害後的失常、因言獲罪的經歷用十四字絕望地概括了。其實還應該添上一筆:「千萬餘人受牽連」,1955 年展開對胡風反革命集團調查僅僅兩月,就揭露出反革命分子和各種「壞分子」29,230 人、「反革命嫌疑分子」12,488 人,這是建國以來對文藝界和知識界最大的一次整肅運動。

但最可怕的是,人性的弱點此次由知識分子大規模演出,胡風的舊友舒蕪撰文、提交私信落井下石,何其芳、巴金等都有大力批判,叫人心寒。後來文革時在民間出 現的道德、價值淪喪,以此時知識分子的淪落作為先聲。日後人民延續至今的虛無主義、對強權的畏懼心理,亦由此時知識分子人心惶惶、理想幻滅的反應埋下了伏 筆。

8 鳴放

明明是引蛇出洞,卻美名曰:百花齊放。如果說大鳴大放的片刻偽言論自由有什麼價值的話,就是讓獨裁者最後一次聽了點來自宮闈外的真話,甚至可能感到了一絲 恐懼。從1956 年「百花齊放, 百家爭鳴」到1957 年「大鳴大放」,腥風血雨前夕的天空竟然被粉飾得如此漂亮。當言論自由作為一個謊言暴烈地被揭破之後,知識分子們學會了徹底的三緘其口、道路相遇甚至不敢以目怨,最後紛紛為了自保而放棄最低的一點尊嚴。

9 儲安平

(1909 年-1966 年?)鳴放運動中,作為當時尚算一份民主黨派報紙《光明日報》的主編,儲安平盡其言責對政府發出了委婉但已是最尖銳的批評,他警告說共產黨人已經把中國變 成一個「黨天下」的中國。如今看來,他其實是說出皇帝的新衣的小孩,而此前此後的全國圍觀者,都已樂於稱讚謊言的美麗了。1966 年他投湖自盡,未遂被救,但不久又告失蹤,不知最後死於自殺他殺。其子回憶: 「9 月20 日,我得知中央統戰部下達了一個命令:一定要在10 月1 日國慶節之前找到儲安平的下落, 『以確保首都北京國慶的安全』。」這句話,今天又被講了一萬遍。

10 反右

在虛構的集體回憶中,五十年代是個貌似單純的年代。「反右」為它提供了荒誕的證據,它是單純的,非我族類即右派,右派即敵人,這頂帽子可以隨意扣在獨裁者 以外的任何人頭上,因為「我」最終只得一個,其餘皆敵也。中國式的左右難分也從此再無法理清:左派,你以為他是激進派,卻原來是最保守派、建制紅人;右 派,你以為是傳統意義保守派,原來他是個異議人士、被壓迫者。

11 《海瑞罷官》

12 「三家村」

1953 年,北京開始醞釀拆古牌樓,並準備進一步拆除古城牆和城門,當時歷史學家、北京副市長吳晗負責向反對拆除者做解釋工作,結果與梁思成發生激辯,梁思成被氣 得當場痛哭。諷刺的是,吳晗在十年後也成為了被拆除的對象,表面上看來因為一部他寫的《海瑞罷官》於1962 年上演,疑為替彭德懷辯護,再看是針對彭真的北京市委,最後牽出文化大革命。後來批「三家村」、批鄧拓、批周揚……借文藝作品開刀推行政治鬥爭,已經成為 弄權者樂此不疲、得心應手的好武器。

13 毒草

1965 年11 月10 日,上海《文匯報》發表的姚文元的《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一文,抨擊《海瑞罷官》是「大毒草」,從此「毒草」二字開始泛濫於「文藝批判」間,比較著 名的是紅代會北京電影學院井岡山文藝兵團,江蘇省無產階級革命派電影批判聯絡站,江蘇省電影發行放映公司於1968 年1 月印發的題為《毒草及有嚴重錯誤電影四百部》,凡是有違、甚至不涉及歌頌毛主義者價值觀的文藝作品,都會被打成「毒草」,以致後來有人專門找「毒草」看, 因為它往往是好作品或異類作品的標誌。直到今天,《海角七號》來大陸上映,還被人斥之為「毒草」。

14 樣板戲

有「毒草」就必然有「香花」,樣板戲就是當年樹立的「香花」,到最後完全壟斷了戲劇和電影舞臺,以至有「八億人民八個戲」一說。八個戲包括《智取威虎 山》、《海港》、《紅燈記》、《龍江頌》、《奇襲白虎團》、《紅色娘子軍》、《白毛女》和《沙家浜》,由江青拍板。1964 年江青作了題為《談京劇革命》的講話。這是樣板戲確立地位前的重要一役,也是江青在政治舞臺的首次亮相。樣板戲徹底貫徹了革命文藝的功用主義精神,只要有 利於表現「三突出」,西洋大樂隊、話劇對白甚至芭蕾舞都可以用上。人民在這種集中火力的洗腦行為中逐漸麻木甚至形成了依賴症,從今天許多人對樣板戲甚至對 文革的變態懷戀可見一斑。今天仍然有樣板戲,整個中央電視台的節目都是。

15 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是典型的毛式語言,他1955 年用之批判傳統戲曲中的鬼戲,稍後用來批右派,到六十年代已經被他和支持者用作泛指一切「敵對勢力」。這種粗暴地把一批人定性、然後依此定性進行迫害的歪理,在那個時代已然成為合理邏輯。

16 林昭

(1932 年12 月16 日-1968 年4 月29 日)整個六十年代就是林昭的一部殉難史。在幾乎所有大知識分子都已噤口自保的時候,只有這個北大中文系女學生堅持說真話。1957 年被劃為右派,1960 年以反革命罪被捕,在獄中堅持抗爭,1968 年被處死,當局從未正式公布過判處林昭死刑的罪名。林昭遇難翌日,上海公安局向她母親索取5 分子彈費。林昭在獄中留下的二十萬字血書、審理該案的盈之滿屋的秘密卷宗大多至今尚未見天日,但那必然是時代最真實的見證、最痛切的吶喊。在我心目中,林 昭是六十年來中國最美麗、最勇敢的一個人。

17 大字報

雖然按毛澤東說法,大字報自古就有,但沒有他的扶持,大字報不會成為那個年代「筆桿子殺人」的最有力武器。1955 年肅反、1957 年反右,大字報開始泛濫,直到1966 年北大聶元梓等貼出題為《宋碩、陸平、彭佩雲在文化大革命中究竟幹些什麼》的大字報,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在毛澤東批准下播發了聶元梓大字報,《人民日報》全 文刊載並配發了評論員文章。這張大字報被毛澤東譽為「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60 年代的巴黎公社宣言」。而毛自己同年寫下的《炮打司令部》,則被冠以「我的一張大字報」的副題。大字報既是揭發、批鬥、誣陷別人的暗器,也是被用來構陷罪 名、以言入罪的工具,極端時期,只要被大字報提及,你基本上就沒有自辯的可能,因為任何自辯都會成為你的新罪證。這種貌似發揮言論自由的、貌似底層自發的 民間傳媒,實際上是扼殺言論自由乃至人的生命的鬥爭武器中精心安排的一環。

18 自殺

士以死明志,中國傳統也,沒想到在1960 年代此風達致高潮。鄧拓、老舍、陳夢家、翦伯贊、傅雷……但是這些知識分子的自殺,幾乎都是被自殺,走投無路還要高呼毛主席萬歲然後一死——死是免去生之 辱,高呼萬歲是為了保護活下去的後人和朋友。但即使如此,他們也逃不了另一新罪名:畏罪自殺、自絕於人民、以死來對抗文化大革命。

19 知識青年

六十年代,為了緩解青年淤積於城市可能帶來的危機(因為他們的血性和可能的反叛,也因為城市不勝負荷),黨想到了讓他們去更惡劣的生存環境消耗精力。知識 青年往往只有初中、高中學歷,倒是他們上山下鄉的經歷為他們帶來了更多做人和反抗的知識。他們在為農民們帶來麻煩的同時,也帶來了最低限度的一點啟蒙。而 知識青年自己之間的切磋,為後來的知識、文藝爆炸式復興埋下了種子。

Monday, October 05, 2009

不愛己,何以及人?

早上聽了講座,觀點精采而多樣。其一是:「若有教師不愛惜自己、不愛護家人,別指望他能愛講和關心學生。」

陳廷三博士引了他讀過某文章的故事。引自古德明《中共和臺灣》:


臺灣八月遭颱風重創之後,中共馬上救患分災,宣布醫療隊、建設隊、起重直升機等隨時可以赴臺相助,並送出一千套品質優良的臨時組合屋以及五十億元賑濟金,以至臺灣總統馬英九哽咽着答謝中共「血濃於水的感情」,臺灣立法委員金素梅更親到北京,淚眼汪汪高歌一曲《我們都是一家人》。

春秋時,齊桓公手下有易牙、豎刀、啟方三人。易牙不惜把膝下稚子烹為肉羮,作桓公酒筵美味;豎刀為求入宮侍奉桓公,自我閹割;啟方追隨桓公十五年,父親死了也不回家哭喪。桓公因此視他們為腹心。但是,國相管仲臨終却勸桓公疏遠這三人,指出他們連父親、兒子,以至自己軀體都無有所愛,「又將何有於君」。桓公不以為然,終於死在易牙、豎刀手上,啟方也棄他而去(《呂氏春秋.先識覽》)。

今天,中共之對大陸百姓,恰以易牙對膝下稚子,豎刀對胯間卵囊。比如說,去年毒奶粉事發,腎結石孩子據中共說至少有三十萬。但這些孩子無論是死是病,家人一律不得索償。北京有個民間組織叫公盟,想代為興訟,不旋踵就被公安取締。

又比如說,去年四川地震,至今災民多數還是自生自滅。有些即使獲當局安置,入臨時組合屋棲身,但不久就發覺組合屋建造材料含大量甲醛,令孕婦紛紛流產。誰要追究地震中的人禍,誰就蒙上「煽動叛亂」罪名被毆打被拘捕被監禁。中共對大陸百姓無有所愛,「又將何有於臺灣百姓」,這問題也許只有馬英九、金素梅那樣的政治家可以解答。

當然,很多問題今天其實不必深究,畢竟這不是講道理的時代。講道理,你只會大惑不解。就說西藏達賴喇嘛和臺灣民進黨吧。達賴口口聲聲承認西藏隸屬中國。他也沒有軍隊發動西藏獨立。中共對他却毫不假借,斥他有意分裂國家,是「豺狼」,是「人禍」,要禁止他到外國甚至臺灣。民進黨明明白白否定臺灣是中國領土,更致力勾結美日,絕對有力量割據臺灣自成一國,中共却待他們為上賓。月前民進黨籍高雄市長陳菊到北京,連「臺胞證」都不用領,處處獲共幹熱情款待。中共對民進黨如此,對達賴則如彼,其中原因,就是馬英九那樣的政治家,恐怕都不能解釋。

宋朝仁宗年間,雄州知州趙滋有一年見塞外契丹族饑荒,毅然打破「米出塞不得過三斗」的繩規,下令出米救濟,說:「彼亦吾民也。」他是愛彼民若吾民,完全沒有盤剝雄州百姓以濟契丹,所以史家讚美說:「亦仁人之用心。」(《宋史》卷三百二十四)

至於中共,對臺灣是不是亦仁人之用心,待臺灣像西藏一樣落入他們手上之後,你就會知道。


如此引申譬喻,倒是意想不及,卻叫我心表認同。

Saturday, October 03, 2009

叫我想起去年、念到現狀的舊戲

看了電影《400 Blows》,心裡不好受。

失教的少年,逃學、偷竊、離家出走。

電影中兩幕叫我印象深刻。有一幕,體育教師帶領一班學生繞城跑,沒多久,幾位隊尾的乘人不覺,逃到別處去了,接下來,一批又一批的同學相繼如此,教師仍像懵然不覺。另一幕,男主角把偷來的打字機歸還時被補,父親把他帶到政府機構,表達自己無力管教,「我帶他回去,他會再跑」,官員回覆:「你必須提出申請、將你的監護權……轉給少管所……」。為了孩子的好,父親最終當然是應允了。

男主角離家之時期,曾去觀看一兒童布偶劇。導演刻意拍攝一大班兒童投入觀看的表情,氣氛熱鬧和高興,每張臉孔都稚氣,互相能有共鳴,齊笑齊喊叫。每一位兒童都該是如此、亦天生如此啊!

你父母說你總是說謊
噢,我說謊,我想有時吧
有時,如果我講了真話
他們也不信我 所以我喜歡說謊

五十多年前的舊戲了。當年外國如是,今時今日本地豈不仍如是?

Thursday, October 01, 2009

曾有革命嗎?成功了嗎?

今天,宜重讀梁文道的《告別革命,死者復歸》,發表於蘋果日報 2009 年 9 月 20 日。

國慶為甚麼要閱兵呢?或者更直接地問,閱兵的意義到底在哪裏?

兵者,兇器也。在一片人工製造的歡欣氣氛之中,把一隊隊坦克和可以運載核彈頭的導彈送進張燈結綵的大街,難道大家就不覺得詭異甚至荒謬嗎?當然,我知道標準的答案一定是閱兵能夠展示國防的力量,而保證人民的生命安全正是國家存在的基本目的。

可是這個國家根本就建立在一連串的戰爭之上;它不只是為了保護人民的生命而和平誕生的機構,它還是一具透過無數殺伐才得以穩定執政的戰爭機器。為了達成保護人民的目的(比方說保護人民不受外國侵略),它得先屠戮人民;如此弔詭,如此難解。

所以怎樣定位 1949 那一年所發生的事,便成了一個很緊要的問題了。如果把它看成「革命」,那麼戰爭就是不可避免的罪惡了。儘管是罪惡,但你還是有辦法解釋,因為它到底是場革命嘛。例如,你可以描述一個革命前的黑暗狀態,把它形容為水深火熱的地獄,然後陳說革命之必要,與戰爭的不可迴避。你還可以挖掘出一條和平路線曾經有機會實現的證據,然後控訴國民黨拒絕和議,堅持用兵的殘酷及愚蠢。雖然並非全無可議,但這樣一套革命論述大體上還是能夠勉強地解說那種弔詭的情境。沒錯,國共戰爭那三年是死了數以百萬計的人。可那是革命呀,為了建立一個美好的新國家,不得已,總得有人犧牲。於是今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就能以龍應台所說的「勝利者」形象,心安理得地站在天安門城樓上面,檢閱它勝利的原因了。在這個意義上,快樂地閱兵不只不荒謬,反而很正當;因為當年的戰爭是正義的,眼前的武力也是正義的。我們正義,並且凱旋,你就算興奮得跪倒在裝甲車前,也沒有人會怪你變態。

不過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因為 1949 那一年還可以有別的說法,比如「內戰」。我覺得大陸這幾年越來越流行「內戰」這套論述是很不可思議的,因為「內戰」和「革命」不好並容。內戰是一國之內不同武裝力量的交戰,雙方搶奪政權,彼此敵對仇殺;然而,這畢竟是同一個國家裏頭自己人的事。革命就不同了,它的目的是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它要徹底推翻過去一切的邪惡與腐朽;革命者和老政權完全是不可與共的兩端,判然分明。

如今用「內戰」代替「革命」,目的自是為了兩岸統一。大家打了半天,可到底是自己人起閧,正所謂「渡盡劫波兄弟在」,兄弟倆千萬別以為打完一場架,就連血緣關係也斷了。所以南北戰爭打完,美國還是原來那一個美國。

有些論者喜歡用南北戰爭比較我們的內戰,覺得人家到最後大團圓結局很好,雙方彼此尊重,敗軍之將李將軍至今還是人民心目中的英雄,粉絲遍及北方。怎麼我們就不行呢?

因為我們的內戰在某程度上還沒有結束,也沒有人投降,它延續變形為一種不動聲色的敵對狀態。就說是革命,它也還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的長期革命。而且我們始終繞不過那個問題;它究竟是內戰還是革命?只有「內戰」才能支持雙方和解,並且必將統一的道理。只有「革命」才能說明為甚麼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個新中國,而今年是它建國的六十週年。它們的矛盾在於如果你接受革命論述,你就必須承認對手不是兄弟,你和他沒有關係,他是和你全然不同的老怪物。你還得考慮是不是要繼續「解放」對岸的大業;如果不,你要說明對方已經不腐朽了,而你自己原來也不革命了。

以「內戰」代替「革命」,你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新穎?失去了「革命」那種看似天然的道德光環,你在內戰中殺了那麼多人又還有甚麼道理可講?死者不再是讓政治理想大放光明的燃料,而是「兄弟倆」奪取大位過程中的無辜寃魂。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二之一)


國慶日,是否該要弄清為何國而慶、為何事而慶?當年建國,是為發揚怎樣的理想、是要實踐和創造何等的治國理念?那些理想和實踐,是對的嗎?是仍舊要致力發展嗎?與現狀之相距該如何看待呢?

Wednesday, September 30, 2009

時間(一)

時間不會逆行。《奇幻逆緣》裡縱有倒行的大鐘、男主角更由老年反向步入幼年,時間卻始終仍是順行的。男主角之人生縱使奇特,卻依舊活於眾生平等之框架內:逝去的不可追,錯失的沒法補回。

時間中,任何事物都終被摧毀。無可挽回、無法逃避。電影中,故事從開展至終結,說故事之病房內外都是風暴,正有深刻之象徵意義。

一切終將消逝,人當如何自處?怎樣才能面對破滅?宿命當前,可有對抗之方?

方法之一,是主動摧毀和放棄。朋友說:

「有時,我覺得我是一個破壞者,
從小到今天破壞了多少段關係,
而且我相信是蓄意的,
無一例外。無堅不摧。」

「我終知道一切問題也是出於自己的意識上。
媽媽和我的關係是我一手刻意破壞的。
同學的關係是絕對地我有意疏離避開的。
可是目的是甚麼?
為著絕對的自我閉封嗎?

我是不想這麼下去的。
可是很多不由我控制。
既不是由我控制,
那也只可說那不是逃避。
對,那不是逃避。

這兩天我按捺了很久。
不知哪來的衝動。
我想將一切刪除。
將這裡、將xanga、將日記、將以往的週記通通扔棄刪除。
就差這麼一步。
子虛鳥有,甚麼也沒有了。
幸而還是有一刻的不忍
關了電腦。」


我竟不覺詫異。
很久以前,已明白原來人有破壞之欲望、死亡之欲望。初時只覺不解,卻知道這是真相。未必人人皆如此,可是至少確有人如此。

不敢說正確了解朋友之原委。她自當有本身其他之考慮和無奈。只想到,敗亡既是必然,人傾向親手讓事物和關係破滅也就不是怪事了。身邊人越好、關係越美滿、事物越珍貴,越是不忍眼見它消亡。那怕只是想像中失去,也是不堪承受。難耐的宿命,被動之無奈,不若換以主動的疏離和毀壞吧!來,把一切摧殘、貶低、拋棄,過一種無重的生活,未嘗不是一種誘人之嚮往啊!

傷盡人心?不要緊,反正已先傷透己心。

時間啊!你還能奈我何?

這樣,好嗎?

生活小滋味

小圓替我買餐。我本沒點餐飲,小圓給我奉上了咖啡一杯。心領。

小圓特意叫我向他道謝。何需如此?我通常禮貌不缺。當領受此等心思和體貼時,更是感激在心頭。意豈只在言內?

特記。

生活中本多酸苦,若細心感受,仍是容易找到滿足滋味。

Tuesday, September 29, 2009

「國」「慶」「六十」年

早上禮堂集會,幾位同事以坐談形式,談國慶、論國情。好處是觀點角度不一,內容不局限。有否火花,端看話題之接招還招間。某同事點出一疑問,國慶是為何「國」?「現代中國」豈不是始於滿清被推翻之時?六十之數何來?可有理據於後?可惜是此話題最終並沒有被接上。

想起周日明報上讀過的一篇。正正是以此為思索之起點。

安徒《未完成的民族國家》:
戰後的香港,並沒有官式的「國慶節」……一到十月前後,街頭巷尾鋪天蓋地的旗海,都能令你想起「國家」。只不過,這些「國家」的內容是如此複雜凌亂,「國家」的象徵是如此矛盾和斑駁,「國慶之月」的熱鬧,就活像一個墟市。

十月的香港,一定是紅旗遍地。街頭那列五星旗陣背後的大幅毛主席像剛好卸下,街尾那片青天白日的旗海,蔣公在上揮手,萬民在下搖旗的畫像,就會在四五層樓高的竹棚掛上。……


原來當年海峽兩岸爭取民心,各以不同之理想作號召。台灣力舉三民主義,以國父辛亥革命作慶祝之歸納點;中共則力推社會主義,聲稱要「推翻三座大山(帝國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和封建主義)」、讓「勞動人民當家作主」,以未來共產社會之烏托邦作為感召。

情歸何「國」,至少理論上是看你理想寄託於何方。

可是,最近這幾年來關於「國慶」的種種述說,「推翻三座大山」、「勞動人民當家作主」的說法,竟然悄悄地消失於無形,換來的竟是將「國慶」定義為「國家的生日」。可問題就是,如果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之時,曾經感召千萬人的「立國理想」不談,卻以一個抽象飄渺的「中國生日」概念取而代之,那人們就有理由問﹕號稱存在了三千年的文明大國「中國」,怎麼一下子就減壽了二千九百多年呢?「中國」,只存在了六十年嗎?

事實上,全世界的國慶,都按各自國情而有明確意義。例如認為自己是世系傳承未斷,可以上溯中古時代的國家,因為難以考究一個「國家的生日」,所謂國慶往往是一些聖人或王者的生日。但由各種現代民族主義所推動而建立的現代民族國家,則往往以「國家獨立」、「國家解放」的關鍵日子,例如「立憲日」、「國旗日」或「共和政體成立日」作為「國慶」。

中國曾被一些不平等條約奴役,曾被佔領部分國土,但從未亡國,所以不存在「國家獨立」的意義;中國被日本侵略,「國家解放日」是日本戰敗投降日,不是十月一日;中國的共和政體從推翻清廷開始,「中華民國」早已定辛亥革命紀念日為「雙十國慶」,也不是十月一日。

……

可是,今年的「十.一國慶日」,大家諱言「三座大山」,「勞動人民」也退隱為閒角,甚至「解放」這個詞也開始消失,然後子虛烏有地被杜撰為「中國的生日」,事實上既是光天化日地把「民族認同」掉包為「國家認同」,也是將「國家認同」以「民族認同」的含混說詞所含糊掉。這不單是對民族傳承的肆意切割,也是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作為「國家」的「立國精神」的篡改。

「愛國者」能不神傷嗎?

……

當三座大山當中的「帝國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和「封建主義」都在以不同的面貌要不是復辟就是借屍還魂的情况下,高舉「勞動人民當家作主」的旗幟無疑是自殺舉動,於是,我們發覺我們是在一個避免觸及立國精神的狀態下慶祝「國慶」,射飛船、辦世博、搞奧運 反是「國慶日」的主角。



這不是很值得深思嗎?

Monday, September 28, 2009

全烏一叮——冠軍之超凡藝術




This incredible “sand animation” is performed by the 2009 winner of the Ukraine “Got Talent” television series, Kseniya Simonova. Apparently, it is telling the story of life during WWII, which would explain the emotional reactions of some of the audience. The text at the end where they’re staring at the sailor’s ghost says: “You are always nearby”.The 24-yr-old atist’s prize was 1,000,000 Ukrainian hryvnia (April 2009, approximately US $125,000)

What she depicts is love and war, set amidst the turmoil of The Great Patriotic War, or as we call it in America, WWII. Ukraine was probably the area most devastated in the war, even more than Germany. It was a conflict that saw nearly one in four Ukrainians killed. Ukraine represented almost 20 percent of all the casualities suffered during WWII. The scene ends in 1945, with the death of Hitler and the end of a long war.

——WOSU Arts Blog

Sunday, September 27, 2009

如何脫穎而出

富咸 0:1 阿仙奴

每次戴亞比接球,我都提心吊膽,總怕他盤控中被搶截。十居其九如是。

他總能正選上場,代表了什麼?

臨危授命的三號門神文路尼,本場竟有神勇表現,是我心中最佳球員。

競爭才有進步。

球賽中總能說出老套的人生道理。

Thursday, September 24, 2009

臉(五)

刻在我心。那眼神。
帶點惶恐。不是一般的驚懼,是善感。
世情常變,人心深不易測。善感者如何能不戰戰兢兢?

常想起那硬照。
那刻劃了下來的定型。

不似那活動中的你。也不是面談時那流動的思想和眼睛的浮光。

引導我去了解、探索。

我心目中最美、最活生生的臉。

寫有關《臉》的文章,從滿有文化內涵和感染力的魯迅,到生活裡實在而優雅之麗蓓嘉,再到玲瓏而深入魂魄的周迅,及至蒼老卻盡得風流之辛潘,繼而是單靠造型已臻勝景之安祖蓮娜祖莉。人間色相,目不瑕及。氣質、神韻各擅勝場。震撼至深叫我神迷不已的卻唯有眼前這一臉。說不定先前寫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撫平那搖動的心靈。透過描畫種種動人之姿,似被動實主動地沉醉於各式風情,把對至愛的思慮和掛念扯開一旁。讚嘆今古風流人物,是為著沖淡對眼前人之迷戀。當然,最終不免是徒勞無功。

近日讀卡夫卡給米蓮娜的情書。一貫的卡夫卡風格,艱澀依舊、思路仍紊亂、情感仍強烈:

問我旅行的事嗎?一開始很簡單,月台上沒人賣報紙。這是跑出去的理由之一。妳已經不在那裡了,這樣很好。然後我又上車,火車開了,我開始讀報紙,一切都很好。過一會兒我停止讀報,而你一下子就不在那裡了,你先前一直在的,我一直都覺得,但這樣的存在方式的確不同於那四天,而且我得學著習慣它。

~~~~

你寫著:「是的,你說得對,我愛他。但是 F ,我是也愛你的。」——我非常仔細地讀著這個句子,每個字詞,特別在「也」字上面我停了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對的,假如一切是不對的,那麼你就不是米蓮娜了。而如果你不是米蓮娜,那麼我會變成什麼樣呢?……然而不知何故,我總無法將句子讀完,那是一種無止盡的閱讀,我只好再一次抄寫在這裡,好讓你能看見它,然後我們一起讀它,你的頭緊貼著我的(你的髮緊貼著我的)。

~~~~

深刻之情感不就是如此撲索迷離?剪不斷,理還亂。幻覺與想像交織,真實與虛構互涉。到某地步,不實的才最確鑿,真實的反而輕飄。

有一次,站在課室內,說到某句話,突然便察覺你並不在場。(那察覺是那麼不尋常,不似得平常知覺。)

再會的時候,感覺已不像以往。說著淡淡的話,保持恰當的距離。可是,末了,你望著我,那眼睛,那神情,那風姿,把已讀到終結的故事書翻到了後面空白的一頁。

現在,已無法再寫下去。臉的主題,已是末章。

Wednesday, September 16, 2009

一豆談電視

熊一豆《電視悟能》(節錄)

……

為免有三藏那般食古不化的對已達極致的慾望生產多加鞭撻,色慾工業也自有其「正常化」的路數,譬如搞搞比賽,褒揚創意,最高境界乃使買賣雙方都彷彿忘懷彼此間實為一筆交易。某超市小女孩「慳得一蚊得一蚊」買回爸爸一個鐘頭的廣告,早前眾望所歸奪得獎項,主持人介紹時稱,小女孩好趣緻個廣告好溫馨。我也覺得廣告拍得出色,但卻溫馨不起來,因為怎麼看小孩子要一塊錢一塊錢蓄起來去把打工族的老爸買回來共聚片刻天倫都是個淒涼故事。當然更重要是,廣告再溫馨,那份體恤也只止於電視。消費者委員會就不只一次踢爆超市的「最低價保證」實乃謊話,當中更有厚顏無恥的,一邊大肆宣傳每周「減價日」,一邊將當天的貨品標價定得高於平日。

但電視天天看,看完了仍要對現實保持頭腦清醒、兼對治慾望,卻並非易事。因那些與廣告相互依存、又不住被廣告切斷的電視敘事(時事也好綜藝也好劇集也好),也多以讓看客們看得舒服過癮為本,累人的事最好不要多去想它。即使有稍為嚴肅一點的時事、文化探究節目,在嚴密的時間管理調控下,都鮮有超過半小時 的,也無他,萬一已習慣於輕輕鬆鬆又一day的看官們,因被逼著要去思考而叫累喊乏,那廣告客戶就要不高興了。

於是,英語有「couch potato」一說,謂那些成日假捧著米花臥倒沙發的電視精,都是被電視思維馴養成的呆子。但後來文化研究學者皆提出批評,以為此說忽略了電視觀眾的能動 性以及內含的主動選擇。我也很同意,認為人不可能看看電視就成了呆子,但根據近年的觀察,我又以為觀眾的能動性像是有點動過了頭。沒留意嗎,幾乎每個家庭都能找出一個不斷按搖控器轉台的電視精,有時轉台之頻密會令你以為那個人其實是厭倦透了所有節目,但奇怪是,她或他又不會選擇關機離座。看來,電視最厲害的不是製造慾望或奪取主動權,而是吃掉看客的專注力與意識,讓一顆心像乒乓球那般彈跳不停;那彈跳的聲音仔細聽去,原來在叫︰還要還要。但要的已非慾望對象,而是「還要」本身。

……



現時常有人談網,教育子女者更視上網為洪水猛獸,我卻以為重點錯了,宜先讓電視節目逐漸從兒童生活裡消失。實情是網上值得看的東西比電視上的多得很。

Saturday, September 05, 2009

梁文道《秩序裏的噪音》

秩序裏的噪音

2009年08月30日

也許,我們的穩定生活只不過是一場很大的誤會,就像電影《Matrix》一樣;天上的飛鳥,水面的浮萍,與剛剛上桌熱氣騰騰油脂聲吱吱作響的牛扒,全是被扭曲被製造的幻像。而真實,卻黑暗深沉地可怕,令人不敢直視,甚至不想知道它的存在。

李智良的《房間》最令人震驚的,不是他寫自己服藥求醫的痛苦歷程,不是他怎樣張揚地描述「私生活」(例如一而再,再而三地拉肚子),而是他眼中的正常生活:
「來到三十歲,最討厭莫過於參加婚禮。參加婚禮比參加喪禮要難受得多:要做禮金、要衣着光鮮,要介紹自己交待近況,要拍數碼照,要看愛情宣傳短片,也要避開某些話題,更要看起來非常由衷祝賀一對多半會離婚收場的新人,又要和不太認識的人同枱吃飯喝酒、吸菸又要孤伶伶走開一旁。參加喪禮可簡單地多,只要哭喪着臉,鞠躬,靠一邊坐就成了」(〈三十而立〉)。

在他看來,日常總是帶着那麼一點令人不安的虛假造作,彷彿他比一般人更能依稀感到後面還有一個「真實」。不過我們必須注意,「虛假」和「虛偽」是不同的,「真實」與「真誠」也是不一樣的。李智良不懷疑那些會做禮金,衣着光鮮的人的「真誠」,他也不會自鳴清高地把自己視為一個憤世嫉俗的怒漢。不,他只是強調我們如何真誠地要做一連串的事,「要」介紹自己交待近況,「要」拍數碼照;就如演員,我們必須行禮如儀地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好撐起這個穩定不變的世界。光是在一場婚宴裏頭,李智良就為我們數出了九個「要」。

我不想把李智良的病和他看到的日常納入一個簡單的因果關係裏面;比如說,因為他有病,所以他看見的世界才這麼不正常。實況或者恰恰相反,是我們這個世界太可疑,總會有些程式上的錯亂,總會有些毫無意義毫無來由的噪音;只有一個要靠長年服藥才能進入穩定秩序的人,可以意外地發現這個世界的邊界,可以敏感地意識到那些錯亂與噪音的存在:
「我明明一個人住,但為何總沒法清靜」。他考慮過廁所水箱漏水的問題,鄰居的笑鬧,清潔工傾倒垃圾的動作,以及街頭流浪貓的喊叫。然後,「好久以後的一個晚上,凌晨回家,走在幾幢大廈圍攏的屋苑中庭,保安員正在更亭打盹的時刻,在停車場的道口我突然清楚聽見那個低鳴,它見證自己,如變成了空氣」。那些終日纏擾他的噪音原來是:「我抬頭一看,每晚聽見的 Noise Floor,原是六幢廿多層樓每層十幾戶每戶兩三部冷氣機一起發出的,共鳴」(〈聲音〉)。

按照齊澤克的說法,意識型態的作用在於提供一套秩序,它不斷消除自身之不可能的種種痕跡(正如《 Matrix》裏面的虛擬世界要不停清理程式出錯所造成的混亂),好使我們不能看見真正的現實。問題是,那個所謂的「真實」是你永遠不可能看清楚的。萬一你看到了,你也無法理解它,說不出它究竟是怎麼回事。因為我們用來認識世界述說世界的這套語言,正正就是最大的障礙,正正就是讓你無所逃於天地間的穩定秩序。

這也許就是李智良的文筆那麼奇兀的原因了,常常在不該停斷的地方休止,常常犯上一個作家不該犯的文法錯誤;很詩意,但又夾雜了方言俗語與理論名詞。這是因為他的中文不夠好嗎?畢竟他的第一部作品是用英文寫的呀。

請回想《 Matrix》裏面那些覺醒的先知,總是反覆說着些晦澀難明的神諭。要用我們習以為常的語言來告訴我們這個世界的虛假,要用屬於秩序矩陣的符號去表述一個前秩序的混亂狀態,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李智良的病態書寫二之二)


(梁文道(牛棚書院院長))

Thursday, September 03, 2009

暑假觀影一覽

一級好戲

Elephant
Gerry
Milk(夏菲米克的時代)
Doubt(聖訴)
Cache(hidden)(偷拍)
The Castle(城堡)
The Reader(讀愛)
非誠勿擾
Changeling(換命謊言)
Cashback(愛情回水)
Talk To Her(對她有話兒)
愛失償
Piano Teacher(鋼琴教師)

次之

Last Days
Blindness(盲流感)
No Country for Old Men(二百萬奪命奇案)
色戒
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奇幻逆緣)
Cassandra's dream(迷失愛與罪)
Match Point(迷失決勝分)
Before the Devil knows you're Dead(賊兄弟連環劫)
Irreversible(不可逆轉)
Death Sentence(非法制裁)
Time To Leave(最後的時刻)
葉問

其餘

畫皮
神探
神探伽里略
L 之終章•最後的23天
The Spiderwick Chronicles(史柏力魔怪書)
Twilight(吸血新世紀)

Wednesday, August 26, 2009

懷舊……所以我們不屬於此

觀《三峽好人》。在那裡的,都是謀生的人。上一世代而被遺留於當今的。

浪奔浪流,淘盡了世間事。

影評:

說《三峽好人》

And Life Goes On...《三峽好人》

Sunday, August 23, 2009

傷癒之雄獅

阿仙奴主場大勝樸茨茅夫,看得人高興,可是攻守總仍有不足之處。前線三人合拍總不完美,艾沙雲尤其沉寂。後防處理長傳突襲仍不時有漏洞。

可喜的是久傷之迪亞比近兩仗表現神勇。伊杜亞度一再顯現斷腳前之靈氣。兩人都是兇狠攔截被犯之受害者,都曾因傷而幾乎提早「收山」,若能整季保持水準,不能戰果如何都叫人欣慰。

Saturday, August 22, 2009

以體育活動拉關係、賣人情

私相授受之今昔

昔:

去年北京奧運火炬來港接力傳遞,各方人士爭相加入成為火炬手,使得運動員成為配角,當時起點是文化中心廣場,跑首棒的是李麗珊,在金紫荊廣場跑最後棒的是黃金寶。據知最初的安排構想,頭尾兩棒並非他們兩人,而是個別權貴和體育名流,只是最後有關當局怯於輿情,才不敢讓權貴僭奪運動員的光輝時刻。

另外,去年「打崩頭」成為京奧火炬手的紳商名流,當時擺出一副熱愛運動,藉參與傳遞火炬來推動香港的體育運動云云。東亞運是香港歷來首次主辦的國際運動會,但這些紳商名流今年哪裏去了?65名東亞運火炬手,再也不見他們的蹤影。

今:

以香港代表隊身分參加東亞盃預賽的南華足球隊,許多人都認為是私相授受的安排。在東亞盃預賽晉級的隊伍,今年12月才可以出席東亞運的足球賽事,本港足球界理應精銳盡出,爭取東亞運的入場券。但香港足球總會最後竟幾乎以全隊南華足球隊來代表香港參賽。南華足球隊雖是本港強隊之一,但是它的球員,並非盡是足球隊11個位置的最佳人選,以今年結束的球季為例,當選香港足球明星隊的陣容,南華只佔4人,其餘7個是其他球隊的球員。

東亞運動會(下稱東亞運)火炬接力傳遞,將於本月29日舉行。按目前的規劃,最後一棒會在將軍澳無線電視城內進行,由「風之后」李麗珊持火炬跑進錄影廠,燃點火炬盆,象徵東亞運的神聖火炬到達了終點,成為無線電視節目的一部分。

東亞運是本港首次主辦的國際運動會,政府為此耗資約4億元,包括興建將軍澳運動場作為主場館。運動會火炬的歸宿應該是運動場,令運動場因為聖火燃起而榮耀。東亞運聖火不在將軍澳運動場燃點,卻在電視城的錄影廠內成為布景……

撮自本日《明報》社評

Thursday, August 20, 2009

旗開得勝

聯賽首仗報捷,歐聯外圍賽首回合兩球領先。是極佳之開季。

Gunnerblog

Thomas Vermaelen looks like a classy addition to the defence, and Alex Song’s performances in midfield continue to surprise and impress in equal measure. However, we’re still desperately short of cover in both areas.

槍迷人同此心。轉會限期僅餘個多星期。雲加請速行動。

由李智良、到 Haneke ,走入卡夫卡的城堡

年幼時讀卡夫卡,但覺艱澀難懂,讀不到數頁便已無奈放下。只信他是偉大作家,讀不懂他的文章只是我不濟。

多年來,沒再接觸其著作。

前些日子看李智良的《房間》,有一篇談及卡夫卡,重新勾起我興趣。現在重讀卡夫卡,可能是自信比昔日強了,更是機緣巧合。

看過導演 Haneke 拍的《Cache (hidden)》後,上星期看了他另一作品《The Castle》。開始時見到主人翁的名字:K,心忖這不就是卡夫卡常用的自稱?看畢,才發覺果然是卡夫卡《城堡》的原著改編。心想:真不得了!不愧是被「供奉」的大作家,不同凡響!回味再三。處處是對人生之隱喻,卻不會生硬的陳說信仰與答案。基於對導演先入為主的偏愛,我相信電影是讓原著顯得更動人,卻不能抹殺卡夫卡睿智的啟示之功。

我把城堡想像為人生追求之目標,不斷想方設法,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原因很多,是路途不清;是自我身份不確定;是目標模糊不明、甚至障礙是什麼也看不得清;是身旁眾人不支持、甚至阻撓;是願相助的都愚眛;是官僚制度與人生之矛盾:把生命化作事情、再把事情化為文件……等。結局如何?人生那有結局呢!

前天往圖書館,沒找到《城堡》,只隨手拾了《給米蓮娜的信——卡夫卡的愛情書簡》。裡面有可堪玩味的幾句:

我只是閱讀,讀那封信,讀那些文章*。經常地,我感到這類散文並不以它們的自我意志而存在,它們的存在是一種指標,指向人們要前進的路途,在那條路上,人們可以越來越幸褔。直到人們在一個光亮的時刻辨識出,人們根本不是向前追逐,他們只是在自己的迷宮裡來回奔跑,並且比平時更加激動、更加迷惘。

*米蓮娜在報紙副刊撰寫的文章


影評:
城堡 (Das Schloß)

Monday, August 17, 2009

穩定的交易

很喜歡今年讀過的書《房間》。梁文道是本港最叫人敬佩和欣賞的思想家。梁文道寫《房間》讀後感,豈能不讀?

穩定的交易

十多年前,我曾經帶着一種非常樂觀的情緒,想要為自己書寫一份病歷。理由很簡單,因為我不明白為甚麼我和我家人都沒有權利去翻看病床前的那份病歷表。明明是我的,但醫院卻不准我們動它,只有醫生能夠檢視;而且也只有醫生才看得懂,因為它的語言是一些符咒般的術語,沒受過專門訓練就無法確切解讀。於是書寫自己的病歷就是恢復自我主權的行動,用自己的語言把身體上發生過的事件一一寫回自己的生命歷程,將醫學目光下的徵候、數據與例證還原為有意義的經驗。說到底,那些病是我的,它們的影響也全都是我的,不是嗎?

可是,後來我卻不得不放棄將它寫成一本小書的嘗試。首先,我不知道病的範圍應該如何界定。例如廣東人常說的「頭暈身㷫」,那種不知來由莫名其妙的不舒適,那種平凡如「踎低起身見頭暈」的微細動盪;它們究竟算不算病呢?可以肯定,並不是所有身體上的不適都可以稱作病,即使感冒,在絕大部份人的眼中也說不上是有意義的疾病。因為疾病是種數量,只有當不舒服和不健康達到某個指標,才能轉成病理學定義下的病,一點點的頭疼腹脹根本算不上甚麼。也就是說,病固然是不健康和某種身體狀態上的不穩定,但並不是所有的不健康和不穩定都能因此簡單地歸入病的範疇。如果不是病,那些渺小的不適又是甚麼東西呢?相對於一切不適以至於嚴格意義下的疾病的「穩定」與「健康」指的又是甚麼?

李智良在《房間》裏寫出了健康和穩定的複雜意蘊,它們絕對不如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光潔平滑,能夠和疾病與不穩構成簡單的對立:「沒有康復這回事呢!你聽過『感冒康復者』沒有?你聽過『腸炎康復者』沒有?感冒、腸炎好返,還有人會叫自己做『感冒康復者』、『腸炎康復者』嗎?」可是我們卻會稱一個人為「精神病康復者」;猶如刺青,又像烙印,一旦患病,它就永遠刻在你的身份上。哪怕你康復了,它還會以「康復者」的名義繼續跟着你。所以李智良又說:「那麼,病不僅是病,它是社會性的一種生存狀況,或者和愛滋病、乙肝、肺結核相似……他不僅是病者,而且是『帶病者』,隨時病發或復發……」

身為精神病患,李智良不是要寫一個陽光的、快樂的精神病人康復之後「重投社會」的勵志故事;也不是要寫一個叫大家摘下墨鏡,不要歧視精神病的正面勸說;相反地,他正面朝向所謂的「穩定」,告訴大家康復的不可能。他長期服藥以換得醫生所說的穩定,結果是「頂著鼓脹的肚子、沒有性慾、工作丟了的身體、忍著腰痛又懼怕回家的路程」。但醫生卻說:「你吃著藥不是穩定的沒有重大病發嗎?」「在醫生眼中,『穩定』的意思總是包括:穩定的工作和收入、穩定的情侶關係、穩定的情緒、穩定的性生活、穩定的家人關係、穩定的藥物血含量和其它內臟功能指數……。他無疑是對的,全香港幾十萬服用精神科藥物的人口都需要『穩定』,沒有人願意承擔幾十萬名『精神病患』變成『不穩定』的後果,他們的人生就得懸空擱置、限在最穩定不誤的軌跡上」。

因此,服藥是用一種磨人的不穩定交換大家可以接受的穩定,用一具非常不健康的軀體取得精神病康復者的身份。這樣的狀態真說得上是穩定和健康嗎?(李智良的病態書寫二之一)

Sunday, August 16, 2009

5 goals, 1 game



昨日於 Gunnerblog 上看到此短片,槍迷自當興奮不已。其中艾沙雲有一句‘5 goals, 1 game’,不會叫人認真看待,卻總不免惹來一些幻想和憧憬。

晚上英超開鑼,看到第七十分鐘,竟爾幻想成真,比數 5:0。最終雙方戰意已鬆下,紀錄改為 6:1。

狀態明顯未十足,陣容單薄之戒心仍存,卻畢竟是美麗旅程之開始。

Friday, August 14, 2009

眾生平等,因人人皆有良知

之前貼了陶傑一文,現再貼一篇:

天下同心

還記得幾天前提起的蘇丹女人盧比娜嗎?她是聯合國新聞官,回國探親,出席宴會時,與其他女人一起,穿了褲子,被蘇丹法庭判處鞭打四十。

盧比娜本來可以有外交豁免權,但她故意辭職,挑戰蘇丹政權。另外十幾個女人都要受罪,盧比娜不想獨自免刑,要打大家一起挨鞭。

現在,馬來西亞、埃及、印尼,甚至阿富汗的婦女組織,都公開聲援盧比娜。蘇丹的法庭急了,把判決擱置一個月執行。

一個卑賤的政權,一部謬劣的苛法,香港常自誇教育水準高、行政地位跟男人一樣強,但蘇丹這個勇敢的女人的苦難,香港的同性族群,不論文盲師奶,還是自命女記者之流的知識份子,寧願「撐 o靚模」,也沒有一個作聲。這樣的「國際都市」?在關鍵時刻,即刻現形。

還有就是「中國三千年燦爛文化」了,這個非洲女子,從來沒有受過「儒家思想」的薰陶。中國的儒家,有很多自以為獨家發明的大道理:「臨財毋苟得,臨難毋苟免」,就是其中一條。但一個非洲的肥婆盧比娜,就成為「臨難毋苟免」的國際典範了,可見二十一世紀,中國人復興不復興什麼孔子,跟這個世界,一點關係也沒有──一個國際主義者,不需要孔子,也不必懂華文,就實踐二千年來只限於寫在華文書本上的紙上「理想」。

這才是盧比娜令人崇敬的理由。非洲的蘇丹,是一個遙遠的國度,離香港報刊的娛樂版十萬八千里。然而,一個公民社會,正如英國哲學家羅素說的,人生必有三大目標:第一是感情的追求,第二是知識的探索,第三,是無論多遙遠,對人類的苦難,有深切的同情。

迫害盧比娜的蘇丹伊斯蘭政權,令人憤慨,身為香港人,如果以「公民」自許,即應該向盧比娜伸出援手。這不是什麼婦權之爭,而是人權的大是非之論,盧比娜寧願自己公開受鞭,為人的尊嚴而犧牲,為蘇丹的賤男政權贖罪,她希望引起世界公民的關切,在地球村的一角,有如此一個以「宗教、文化、國情」為遮醜布的野蠻所在。不要做一個像張愛玲說的,只管盯着自己的肚臍眼的小女人。

有趣的是,這故事卻正正印證了儒家之道理,人心之所同、理之所同,自古皆然,今禮樂崩壞,中共執政六十年紀念之時,可有反省?

Monday, August 10, 2009

天上人間

看過好一些冷門走偏峰的電影後,這天看回一主流的。戲名《Far Form Heaven》,中文片名卻是《天上人間》。意思好像不相類,甚至相反。一邊看優美的畫面,一邊聽那悠揚的配樂,感受戲中那人與人間之阻隔、不同階層之不可相容。受中文片名影響,腦裡不時念起王菲的歌曲《人間》。電影終結時即上網找來歌詞:

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 不是天晴就會有彩虹

所以你一臉無辜 不代表你懵懂

不是所有感情都會有始有終 孤獨盡頭不一定惶恐

可生命總免不了 最初的一陣痛


但願你的眼睛 只看得到笑容

但願你流下每一滴淚 都讓人感動

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 不會一場空


天上人間 如果真值得歌頌

也是因為有你 才會變得鬧哄哄

天大地大 世界比你想像中朦朧

我不忍心再欺哄 但願你聽得懂

但願你會懂 該何去何從


意景與韻味竟與電影相投!

開始懷疑,中文片名未必便是改拙了,反而是有心人之深刻體會。人間免不了歧視與冷酷,世界總是朦朧,淚卻總叫人感動,夢必不只是場空。離天上人間極遠?這裡就是天上人間。

Sunday, August 09, 2009

真實以外

讀陶傑《國際八卦》同日,也讀了梁文道《散文只說實話?

當我告訴你我才剛從地獄歸來,你最好相信。不是因為我的人格高尚,誠實可靠;而是因為這是你我之間的默契與約定,散文作者和讀者之間的約定。

一切文類都是一套習慣,附帶種種閱讀的契約。閱讀虛構作品,我們不必拿「我」當真,因為那個第一人稱敍事者不是作者本人,他的經歷他的感受都不必是真的。哪怕它的故事令人入信,敍事者的聲音真摯誠懇;那道文本內外的鴻溝始終存在,聯接兩端的穩定對應關係依然不可確實建立。但是在讀散文的時候,我們卻不能不被迫相信作者和文章裏的「我」是同一個人,彷彿文章所述只是作者經驗的片段,文字和外於文字的世界根本相連。

正是修辭立其誠,我常常懷疑古人是絕對不接受作者說謊的,因為他們相信文字,不能不把文本裏的「我」當成作者本人。所以中國雖有滿天神佛的古怪演義,有愛得死去活來的浪漫傳奇,但絕大部份虛構作品都沒有第一人稱的敍事者。就算有,也得在那個敍事者和他敍說的故事之間隔開一個表演般的舞台,用「各位看官」和「下回分解」之類的語言點明這只是一個故事,是童叟無欺的「我」在和大家說故事。

因此,才會有那麼多學者考證第一人稱敍事者在現代中國小說出現的歷史,覺得它一定代表了某種巨大的變化。在那一刻,我們不只接受了虛構和非虛構文類的區別,還接受了文章裏的「我」和作者竟然可以不是同一個人。

劉禾把小說、戲劇、散文和詩等四大文類確立叫做中國文學的「自我殖民化方案」( Self colonizing project),因為我們藉此承認了西來的文學觀念,漸漸拋棄故有的傳統。當小說裏頭的「我」都可以說謊了,便只剩下散文是作者真我表達的最後陣地了。

散文不可虛構,中西皆然,但我們似乎要比西方更關注散文「真」的美德和可貴。當年郁達夫和周作人為《中國新文學大系》散文卷各寫導言,不約而同地強調散文要寫出作者的個性,要真切傳達作者的情感;不單是把非虛構界定為散文的要素,甚至還將「真」當成一種審美上的追求。尤其是周作人,好像要在文學革命改變了傳統文學的一切之後,替古人留下一寸棲身之地,以新散文的軀殼裝進「言志」的老靈魂。

有趣的是,散文最難界定。詩、小說和戲劇都能在形式上找出它們大概的特點,用那些特點去說明它們的本質。可散文有甚麼不可替代的本質?又有甚麼形式上必不可少的條件呢?沒有。於是我們只好使用排除法,把不是小說、戲劇和詩的文學創作全都歸到散文這個大雜燴裏面。換句話說,凡是不虛構的文學,就都是散文了。於是散文成了一種只能用「真」去模糊界定的文類,它的副作用就是幾乎沒有一套令人滿意的「散文理論」;而大部份的文學理論,都是來自詩學,或者各式各樣的小說研究。

既然如此,我們該如何看待一個散文家在作品裏涉嫌說謊這件事呢?例如余秋雨,很多人指控他在文章中隱瞞甚至美化他往日的不堪,這究竟是道德的污點還是文學上的錯誤呢?我們又該如何面對一些在散文範疇裏逾越文類邊界的實驗?例如李智良的《房間》,大家假定它是自傳式的散文,卻又同時跟着它滑入小說般的情節。那算不算是不夠「真摯」?(二之二)

若依此觀點,則這版上所書的亦該是老實話,否則當受非議。

自詡誠實之人。可是要一字一句盡皆如實不欺嗎?卻沒此自信。或有誇飾、或有謙隱、或有更多潛藏之黑暗面沒被披露。這是不誠。或有書寫想像之情與感,這更是欺騙了。可是,想像與真實之界線在哪?有時,想像的是為開拓未來宇宙,虛構的才是真實。是我讀董啟章的小說多了,想偏了、自欺欺人而沉醉不休嗎?

電影裡的每一幕,都不實。牽動了心內之情感,不就都是自我想像之創作?我愛她,現實中卻沒此人。我五內翻騰,影碟放完卻活得像是沒事人。這些是真是幻?以文字記下點滴,豈不是幻中之幻?

延伸:
梁文道《散文不說謊?

自我以外

假期裡沉溺觀看影碟。戴上耳筒,眼光只投注於四方螢幕。思潮起伏,而波浪縱大卻仍只是抖動於小小胸臆之中、無邊虛無之想像世界之內。

版上書寫漸少,寫的也多是光影之反映。

這天,跳出那範式,轉為貼文。

陶傑《國際八卦

女人穿褲子有沒有罪?在道德塔利班統治的國家,女人不穿裙子,就是犯了天條。

盧布娜是一個蘇丹女人,她在紐約聯合國任職新聞官。盧布娜回到祖國探親,在首都卡土穆,出席一個宴會。那一夜她連同十三個女人一起被捕,罪名是身為女人,沒有穿阿拉伯婦女的傳統長裙,在公眾場合穿了褲子,而且還是牛仔褲。

盧布娜被判公開鞭刑。本來,她是聯合國職員,根據伊斯蘭國家的「法律」(如果真有法律的話),聯合國工作人員有外交豁免權,盧布娜可以避過重刑。

但這個女人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突然宣布辭職。辭了職,就沒有豁免權了,盧布娜故意這樣做,是為了替女人爭一口氣─穿褲子無罪,你敢當眾鞭打我,你就下手吧。

「法庭」的「陪審團」覺得很困惑,這下子他們不知道怎樣判。幾百年來,只有女人穿褲子被判鞭打而當庭痛哭求饒,答應下次不敢再犯,絕無不畏鞭子、明知可以逃脫刑責而偏要「罪名成立」的。盧布娜不肯以聯合國職員身份,獨自逃脫酷刑,她要與當夜都穿了褲子的十三個女人一起「有罪」。由於她好歹是聯合國「外國勢力」包庇的人,她雖然辭職,但蘇丹的伊斯蘭法庭還是很忌憚,不知道她背後是不是有更大的「黑手」叫她這樣做,從而鬧出國際新聞。

現在,盧布娜的案子暫緩判決。她在羈留所,成為女犯的領袖,叫她們不要怕。男獄警搶了她的手機,對她拳打腳踢,警方把她與男犯共囚一室,意思是想男囚犯強姦她。

現在,盧布娜身陷險境。香港的八婆師奶們:你們也是女性,可不可以少追看一兩集《大窟窿》,少看幾本八卦雜誌,關心一下千里之外這位不同膚色的姐妹的安危?蘇丹在侮辱全世界的女性,你豈可以沉溺在打麻將、親子、搶購 LV的浪潮之中,對生命麻木不覺?

起來聲援盧布娜吧,上網找她的名字: Lubna Hussein,香港是一個自稱的「國際城市」,關心八卦新聞可不可以也國際一點,寫信給聯合國,看看可不可以為這個勇敢的女人請命?

把視線重投現實,「八卦」一下,是應當的。有時我想,「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或許也是一種罪。

Saturday, August 08, 2009

臉(四)

單看那張臉,或者是一抹身影,已叫人難忘。形象未必能說明一切,可是有時形象卻是承載了一切。看入眼內了,不懂言說分析,那蘊釀後散佈全心全身的力量無比強大。

那是《Changeling》的女主角安祖蓮娜祖莉。

提名當年奧斯卡最佳女角,演出雖未必遜於得獎的琦溫斯莉(《讀愛》)或賽前另一大熱梅麗史翠普(《聖訴》),落敗仍算合理。得獎與否是受限於太多因素。可是那塑造的角式,是近來最深深打動我心的。修長的身影,踏著那滾軸鞋,顯得她更高、更優雅。衣衫都輕柔,帽子更顯內斂。臉上表情不算豐富,卻恰如其份的展現了堅毅中的溫柔、激動中的克制、平靜中的高雅。

戲是好的,劇情可細味的不少,不過於我而言,這一切都變得只屬襯托,只為了烘染出安祖蓮娜祖莉的美。這說法並不低貶了電影,而是一種讚美。形象承載一切,不是空話。沒有如此好戲,便沒能創造此角式;沒此角式,便缺乏了把一切集結之凝聚。



Monday, August 03, 2009

逃不了。是否能拒絕面對?

《賊兄弟連環劫》裡,一念生,行為隨之,因果之鏈將人一步步牽扯至無法自拔。罪與宿命之意味甚濃。即時現眼報,躲也躲不了。

《Cache(Hidden)》探討的卻不只如此。果與因固然可接踵而生,遠至童年時的單一往事,以為已湮沒而不留痕的錯失,五六十年後仍能追上命運。戲中最重之訊息不是宿命難逃,而是如何面對。留下的疑問不容解答,偷拍的是誰?無關旨要。選擇自欺欺人是否便能安樂過渡終生?留待你去選你願意相信的。

看過後,會扯起心底裡怎樣的潛藏不敢讓人知的回憶?我當然不能於此說出來。

影評:

除了絕望還會有甚麼呢?——《賊兄弟連環劫》

你逃不了的 – 米高‧漢尼卡《偷拍》

Saturday, August 01, 2009

新球季祝願

過去兩季寫過近百篇槍手論戰,新一季將停下來。花不起時間和心神。阿仙奴的賽事亦沒有每場觀看。
支持不減。
不論戰,姑且談談心願。

以下的一些,部份成事機會較高,部份只屬奢談。可是想像之魔力不容忽視。近日看董啟章的小說和電影《愛情回水》都叫我情願相信「虛構的才是真實」。

心願:
一、重奪聯賽錦標
二、歐聯摘冠
三、伊杜亞度回復最佳狀態,先前重創沒留下後遺症
四、法明尼重投,與法比加斯合組最佳中場拍檔(始終相信若他去季沒轉投 AC 米蘭,將成為槍手殿堂級球員)

達成一與二困難不少。三是基於公平和惜才之心。四近乎不可能,雲加從沒讓任何球員離隊後再重投。

Wednesday, July 29, 2009

苛政猛於煙

眾所周知,我恨二手煙。相比下,卻更恨那一大堆相關之政策和宣傳。

政策制訂之過程,表現出叫人厭惡之偽善,此其一。前一段日子以來,把煙民「妖魔化」之宣傳則叫人感到不義,此其二。明明只是共同生活裡之人群對事物有不同之認識理解和取向,偏要把當中一批視為敵對、把其想法及權益重重壓下。以往是把爭取居港權之內地居民標籤為毒害,當前則是把吸毒者標籤為萬惡不赦,口號是支持和接納戒毒者,實現之效果卻相反,看正生書院之事可知。近來把煙民「妖魔化」之力道稍減,換之以「撐你」之正面宣傳,希望真的是錯而知返。當然,政府之電視宣傳向來「樣辦」和拙劣,每每看見都叫我激憤所納稅款被白白花費,此是另一問題。

小樺新文《》溫和細數了一些相關事,值得一讀。

記得聽過一位反吸煙組織的領頭人士曾向我切切叮嚀,反吸煙運動不但是公民教育,也是一場形象之戰。他不斷強調,「食煙已經out左」、「老土」、「是上一輩所為,後生一輩唔做」、「唔潮」、「唔型」……我直覺地認為,他心裡的敵人,是八九十年代的煙草廣告裡的牛仔之類。把打擊目標縮窄到這個程度,就公民教育而言,或者有效;在文化認識的層面而言,則未算合格。


(小樺另有一句話前置於文首:「是什麼樣的人才膽敢覺得,現在吸煙廣告裡的形象,可以比沙特、羅蘭巴特、香奈兒、堪富利保加等更有型?」)

文化認識的層面,可以是怎樣?小樺介紹了外國學者克蘭:

紐約康乃爾大學(university of Cornell)的文學教授理查.克蘭(Richard Klein),著有一本Cigarettes are Sublime,台灣譯為《吸煙賽神仙》(很明顯是屬於前禁煙時代的譯名),正是從哲學、美學及文化史角度,探討「為什麼戒煙這樣難」。克蘭教授似乎屬於那一類「常常計劃戒煙,但總不成功」的人,他好奇:煙草的害處早已街知巷聞,香煙甚至並不令吸煙者舒適,為何還會有人樂此不疲?

舊日牛仔美學將吸煙英雄主義化,但我想吸煙英雄主義的歷史根源,恐怕有更深刻的來源——那就是戰爭。克蘭認為,在視長壽為絕對價值的文化中,吸煙會受到「屈辱性指責」;但在長壽很難成為一種選擇的戰爭時期,吸煙則受到榮寵,被公認為一種消除緊張和減輕憂慮的極端有效工具。士兵的煙草供應會被政府優先考慮,二戰時德國士兵的香煙配給額是每人每日六十枝。

克蘭甚至推論:香煙在十九世紀發源以來,吸煙一直都與犯罪、疾病、死亡相提並論;而香煙的吸引力,或者就是因為「致命」。克蘭援引了大哲學家康德(Kant)的哲學概念「sublime」(這個詞習譯為「崇高」,噢可不是我要歌頌香煙之崇高啊)去解釋這種吸引力。崇高是一種審美的滿足感,並非完全正面,而是「涵括各種負面經驗、一種震驚、一種封鎖、一種致命結果的暗示」。就是因為煙民傾向這種並非柔和的美學,所以那些表達健康正面的訊息才無法吸引他們;而這種人當然比較頑強兇猛,若禁煙令社會劍拔弩張、族群互相敵視,煙民的激進化也是指日可待的。


姑勿論對錯多少,這才是真正用心的研究,是真正對文化與人生之關懷。

政治手段,則只是一味橫蠻。



原來,電影《少女香奈兒》之地鐵海報上,香奈兒是手執香煙的,後來竟被強行更改塗走了。抹殺香奈兒日抽50枝香煙的歷史現實。性質可怕。一如中共之月曆上沒六月四日,日本歷史上並沒侵華。

Saturday, July 25, 2009

最後的日子


《Last Days》—— Gus Van Sant's 死亡三部曲之三

Gerry:死於追求之路途上/茫無目標的追求/有目標卻方向未明路向不清/死於雙重自我之矛盾/這個我逝去那個我繼續/才能繼續偷生/雖生猶死/沒完沒了……

Elephant:死於人間之互不理解/蠻生之意外/暴力/冷漠/於冷漠誤解下蠻生之暴力不再是意外而是理所當然

Last Days:死於孤寂/人群中/聽那喋喋不休/no one is here/那些人想拉我離去/是他們想,不是我想/他們說,不是要我聽/不要我說我自己的/不懂說我想說的……



導演說電影是被流行樂手 Kurt Cobain 自殺一事啟發。劇中主角卻不必然就是 Cobain 。那時代,濫藥、自的知名歌手不止一人。

导演范·桑特说:“我觉得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别的事情可能让他们压抑不已。毒品是一个让他们释放的工具,而不是他们死亡的原因。”

插曲:
Michael Pitt-Death To Birth - Michael Pitt

Saturday, July 18, 2009

《Gerry》

Gus Van Sant 導演的死亡三部曲之一。我是先看了第二部《Elephant》才看回《Gerry》的。

這部戲不容易評。觀眾愛恨兩極分明。

與《Elephant》一樣,以優美的鏡頭、柔和動人的音樂、平靜的心理描劃,去書寫死亡。稱之為《死亡三部曲》,算不得錯,若稱為《人生三部曲》大約也可以,兩種稱呼都就是太空泛了。說了等如不說。

看這些電影,再觀看豆瓣之影評,是相當美好的事。當然豆瓣上之文章未免參差。只是,如某篇所言,十個人看後會有十種不同之理解。這是極貼切的讚美。那麼,毀譽參差是正好配得上這電影。觀點各異只是令體驗加倍豐富。

兩個人,有相同的名字;
有尋找的目標、還是沒有目標?
迷茫是人生常態?
……
……

我在家看DVD,分了三次看,從不覺得會難忍至離坐。我是兩極觀眾中熱愛的那群了。甚至覺得這電影比享譽更大的《Elephant》更美。

看的某剎那,思緒曾飄遠。幻想到你。與我在那隔絕的時空。你還年青。你沒嘗過擁抱和接吻。我向你招手。把你抱入懷。吻著。



一些影評:

Gerry,或許僅僅是個名字而已

茫然,寻找过程中的茫然,亦或就是结果

Thursday, July 16, 2009

《Elephant》



——
整部影片交代了的人物里。范桑特终于没有全部杀死,他让其中的两个幸免于难。就是一头金发的John和曾经在John哭泣时吻了他的那个女孩。这两个人也出现在电影的海报上。这也许就是范桑特的态度,爱带来的力量。我在想,如果也有人给Alex一个吻。那么是不是大家都能活下来?


這是從某篇影評裡抄過來的。心裡有點悵惘。觀影時感覺有點空無,後來到豆瓣讀了一篇又一篇評論。

其他影評:

落差

又发现了几个《大象》里的秘密

Tuesday, July 14, 2009

「濫毒」濫用

反吸毒之宣傳輔天蓋地。早前於三甲班上將吸煙與吸毒相提並論,這是與現今主流格格不入了。我這位反煙恨煙至極之人,難免是聲音單薄、孤清了。

再要說,也會是言辭空白、乏力。

這天,卻讀到一文
《吸毒的三條填充題》

今次給大家幾條填充題,這裡不是小學,可以有多過一個正確答案。

(一)根據美國某個研究報告[1],曾經吃/飲/吸過 ▁▁▁▁ 的人之中,15%會上癮。

第一個答案:酒。相信大多數人只會聳一聳肩膊,不屑地說聲「So?」。像我這樣反應遲緩的,頂多說聲「呵!」,原來飲酒是會上癮的,即日常所謂的「酗酒」,洋人說的 alcoholic。

第二個答案:毒品(報告稱為「受管制藥物」)。如果你不知道第一個答案,可能認為這正是那些東西需要受管制的原因吧。但你已經知道第一個答案,心中怎想?無論你怎樣想,應該感到有點意外吧。

沒有第三個答案,但同一報告有個相關數字:曾經吸過煙的人之中,32%會上癮。


哈哈。原來還有這般數字可援引(當然,坊間常有各式調查,研究方法亦常有心或無意的出錯,數據未必真正可信。此是另話。)

文中另一論點亦頗有意思:

……「使用」和「上癮」是兩回事。對於煙和酒,這是老生常談,喝酒不等於酗酒,懂得吸煙也不等於「煙鏟」。可是,曾經吸毒,別人二話不說便稱你為道友、白粉仔、吸毒妹。也難怪,傳媒、政府、學校從來只說「濫藥」,從來沒有分清「只是濫了一兩次」還是「不斷的不能自制的濫」;在他們看來,這個分野是不必要,甚或是有害的,因為兩者都是於法不容。我們要分清 abuse 跟 dependence 的分別,前者是在法例不容許的情況下使用某類藥物,後者是不能自拔,以上數據清楚顯示兩者的不同。政府和傳媒濫用這個「濫」字,文明社會不要同流合污。(至於為何煙酒跟其他藥品會受到法律不同的對待,這是另一個題目。我不是鼓勵嘗試毒品,只是說出事實。)


三甲同學若讀此文,記得回想我所說的。別以為只有我故意走偏鋒、唱冷調(當以偏鋒、冷調形容一番論述,往往就是把它貶低到無謂細加思辯,是懶隋之頭腦馬虎之應對策略。)

π

π——電影。
看得人頭疼,配樂聽得刺耳。
可是,頭疼與刺耳不必然是貶義。
有時,就是要透過這些刺激來觸發深層一點的意識和象徵。

這電影不是我愛看的類型。玩數字、妄想尋找世界規律,既不是此片首創、亦非罕見了。不過,仍不妨一看。

延伸閱讀
Pi (數字漩渦) [1998]

Thursday, July 09, 2009

前行與倒行之相遇與幸福

你可知道,金星自轉一週即一個日夜,等於二百四十三個地球日,但它環繞太陽公轉一週即一年,等於二百二十五個地球日。也即是說,在金星上,一日比一年還要長,而金星體積只是略小於地球。那就是度日如年的意思吧。相反,太陽系最大的行星木星,一個日夜週期卻只有九小時五十分鐘,是轉得最快,一天也最短的行星。在木星的晚上凝望夜空,大概會目睹名副其實的日月如梭,斗轉星移吧。這樣日子會不會過得更容易一點。還是結果都一樣。並未可知。
——董啟章《時間繁史‧啞瓷之光》

時間,最能叫人哭笑、嘆喟。

由年幼步向終老,是常態。《奇幻逆緣》裡的班傑明則倒行,生來是老人軀體,隨年月漸長回到中年再成幼童而終。班傑明與黛絲自幼相識,卻向著相反之人生方向。相愛,卻註定無從一生相依。只在彼此皆屬中年之時期,能相互徹底契合,此後再無交聚而感通之點。

故事帶點灰灰之情調。時間之洗鍊裡,人生之感嘆何其多,悲情總是難免。可是,從某個角度看,班傑明與黛絲未嘗不幸福。兩線逆行,中間有奪目之交匯點,一剎未嘗不能就是永恆。反觀正常人生,兩人即使相遇相知,能始終並行不悖的,大概少之又少,算得上奇蹟。更多是終其一生,一方在向前走,另一方在後面追,相依總隔著相距,唯有以包容接納,才能相距中繼續相依。這當然未嘗不是很有價值。有時卻未免感吃力和唏噓。多年前某流行曲,道盡了箇中滋味:

林子祥《邁步向前》
今天的路 險阻滿途
爭取領前就要敢跨出腳步
你既似箭往前跑
我也只管拚命追
方向原也是問號

孤單的路 風霜滿途
只想有人伴我一起趕路
你有意志繼續跑
我有拼勁繼續追
追上前與你邁步

能共你 同上路
何用理是誰技更高
在我心願傾吐
成敗那會似友情能令人敬慕


歌曲之調子本是正面的,歌頌結伴同行之友誼,唱起來,卻總令我感到點點苦澀,光明裡總帶著風霜。我總不時想起麥嘜故事《三隻小豬》裡的狼,獨個兒坐在天台,孤寂的唱。

Monday, July 06, 2009

關係

相信所謂模式的存在,就是注定要以幻滅告終的原因。

相反,如果索性不相信模式,而相信關係其實是存在於具體的個人之間,看到對方之特質,尋求對等之理解,則總會找到新的可能,一個嬰兒宇宙。

Sunday, July 05, 2009

模式(二)

要麼留在他的圈裡繼續淹沒於它眩目的光芒,要麼就走出圈外而從他的目光中幻滅。
原以為愛一個人很簡單,那就是為他做一切事。但有些事畢竟是越做越失去效用和意義,甚或是只要做了第一次,就立即完全貶值。

Saturday, July 04, 2009

模式(一)

自絕於理解,才能免於幻滅。

Thursday, July 02, 2009

柔情與堅毅所推動的大時代

看周迅,會被那臉容和神態打動,即使那戲份少而劇情弱。看辛潘,可有相同之震撼。《夏菲米克的時代》一片固然拍得纖巧,辛潘之演出更讓影片感染力倍增。記得影片上映時,馬家輝曾撰文,盛讚辛潘已是與戲中角色米克二而為一。舉手投足,眉梢眼角,盡是風情。既有一往無前之堅毅,復有細緻敏銳之柔情。外表上辛潘顯得老,可是若把焦點移離那臉上之皺紋,將可被深深牽動。

看過此片,可能會對民主精神、民主抗爭、弱勢社群之尊重、堅持與妥協之選取等有進一步之體會。活生生的人物、鮮明卻複雜的時代,一一娓娓道來。誠是佳作。

Tuesday, June 30, 2009

那城

看了《愛失償》。沒有悶場,一直看著周迅之演出已是滿足。周迅不算國色天香,可是那由心底情緒帶動之演技是無可置疑的出眾。看她的臉、表情、神態,就像真可伸手接觸那靈魂深處之跳動。這些以往我都寫過了。不再論。

《愛失償》叫我注目的,卻不是周迅之演出、劇情之編排等,而是那故事之背景。怎樣的社會才能發生如此的情節?想像中的那城是這樣的:

金錢非萬能、沒了卻變得無能;
人要發跡,不能只靠勤奮上進;
安份守己,只會一直活於社會底層;
為了愛、為了理想生活,一切手段都已不用計較、也不能計較、事實上大家亦不會計較。
那種不文明、那種視不法為理所當然,都是大家都明白的。
與不法抗衡,警權亦無限量擴大。

如此愛情故事、如斯動人之周迅,卻叫我看後沒一絲歡快。

Monday, June 29, 2009

原因不就是理由

看了《二百萬奪命奇案》。

一套好戲。可是,若抱著預定之心態去觀看,將難以投入;若以為一切都終會交待清楚,看完後會覺得不是味兒。若抱開放之心胸去看呢,則主題訊息豐富,亦可找到不少用心經營之細節。

人生路向是否總是有跡可尋?常人都有著共同的追求嗎?當人作決定時,是否總是先給自己找到充份之理由?本片提供的答案:不一定。原來人之意識底層,有太多不明不白的地方。主角之一 Moss 拾得大筆不法金錢,明明已一走了之,大可遠走他方,不為別人所能追尋。偏偏他夜半醒來,想起案發現場那垂死的人,竟決定帶水回去給他。心底裡,難道 Moss 不知那人身負槍傷缺水了一整天肯定已是無救?可是,Moss 仍去了。原因當然有,卻不就是充足理由。攜水給傷者,不是出於同情憐憫,甚至不必是任何一般所親道德方面之原因。這一幕,其實已奠下了整套戲之調子。

常人之行徑背後是被什麼推動?可以是貪婪、懦弱、畏罪等等。也可以是其他一些無理可言的東西。變態殺手窮追 Moss 的過程裡,追捕與逃亡、濫殺與還擊,為的可不是那二百萬。巨額金錢只是劇情之貫穿,卻是連表面的「目標」亦算不上。所以最後那筆錢下落不明,變態殺手之行動告終亦只是因為另一場意外。

人性之複雜,不正是在於那些意識底層的無理可喻?

延伸閱讀:
《2百萬奪命奇案》的非典型人性化

Friday, June 26, 2009

對立之融和




小奧處看到這些美麗的圖,忍不住抄過來。

腦海倒沒想到什麼。上面之標題亦未免流於造作。

Wednesday, June 24, 2009

無措

近日稍閒,到喜愛卻久違的網站一看,在小奧私陸裡看到兩圖:

其一是綠壩娘之「人物」畫作,胸前掛鑰匙、臂掛風紀袖、手提醬油桶,一身解放軍的綠,帽上的大紅星則換成了河蟹徽章。那相貌竟是那麼「動漫」。



另一幅卻是動魂的。是廿週年的另類紀念。憶當年、看今朝,不無反思、卻又不知思維何處。



兩相比較,時移勢易、人物錯誤之對比、角式位置之倒置……總的就是叫人不知如何反應,不懂言說。

栩栩如真

路上走著,一邊讀董啟章的《天工開物‧栩栩如真》。有時是邊吃飯邊讀。如是者近兩星期。

這是怎樣的小說,我不懂說。什麼文體、什麼主題,不懂確切描繪。甚至對某些段落是一知半解。可能懂,卻也暗暗懷疑只是自以為懂。看的時候,卻是被深深打動,心盪神搖。

今天讀到末章了。有以下的句子:

我。栩栩。
我。栩栩。相信。
在某個可能的世界裡。我會。再找到你。小冬。
你。小冬。已經。不在我身邊了。但是。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我知道。有一天。我們要再見面。當你。不在我身邊。我就靠。重讀你的本子。來想念你。在故事裡面。觸摸你的容貌。和聲音。甚至。覺得。那些字跡。就是你的指紋。那些詞語。和句子。就是你的呼吸。和心跳。那是印在我心裡的。給我夢想的。文字。
你。小冬。說過不會再走開。但是。你還是走開了。是因為。我讀了那。不能讀的故事嗎。是因為。我知道了那。不能知道的。真相嗎。所以你。無法留下來。無法繼續。存在下去。可是。為什麼。真相。和真實。是不能。並存的呢!
我。栩栩。一個。躺在床上。但你。小冬。已經不在了。你。已經被你自己的。想像。驅逐了。而我。就從此變成。幻影。我也不再屬於。人物世界。我知道。我從來。也不是。一個徹底的。人物。你。也不是。我們。有真實的血肉。但我們。活在想像裡。隨著你。我也會慢慢消逝。我感到。我的身體。漸漸輕盈。我的物質。開始分解。我必須。在我完全失去生命之前。找到你。


開始讀著時,隨即感到電擊的震動。到某一句,感動得想流淚。那是坐在餐室的時候。忍住了衝動。後來回想,是為了那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無奈與別離?還是為了在懷緬背後、要依靠創作去填補或抒發的那份深情?我真的就這麼易哭嗎?

把這幾段抄了下來。抄下是為了什麼,也不易說。或許是見證一種情感之起滅?是找來一些憑藉好讓自己日後重新感受那情緒?還是什麼?不清楚。抄下來的東西真能承托那原來打動我的東西麼?後來讀到的人又如何能只透過那短短數句來了解?

董啟章於書中曾提及要避免引述自己喜愛的歌詞:

如果你沒能聽到原曲歌聲,又如果你不是浸沉在那樣的成長氛圍中,你是不可能體會到那種感情,而我縱使是把曲詞複述千遍,你也不可能親嘗到箇中真味。這是在文字中談及歌曲所無法跨越的障礙,也是個容易自我陶醉的陷阱。

……

我們曾經珍視的東西,如果從生活的處境抽離,孤立地予之記述和談論,可能會顯得平庸甚至俗濫,但在當下的經驗裡,卻是那麼地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這是多有智慧的話。

不只是歌詞。把所讀的書抄下篇章,寫出點點感想和嘆喟,不也是「誤以為,筆下揮灑的陳言濫調如實重現了豐富多姿的情感經驗」?那麼,我現在寫的,所為何來?若某人在讀我此版,容我說句對不起,這或許只是另一篇根本不設定讀者之自說自話。

去拿起一本《天工開物‧栩栩如真》吧!把它讀完,或許你便與我共享著同一之情感。這裡,才是你我兩心契合之處。

究然又想起《讀愛》。愛不在那男或女身上、也不在那小小的房間沒人打擾的天地,卻是在那讀著的文字當中。

Tuesday, June 23, 2009

季尾

《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裡有以下一段,描寫主角與朋友顯之情誼:

我從來不知道,在顯的眼中,我是那麼超凡的人,而他自己卻是那麼的卑微。他感謝我不嫌他的鄙俗和他做朋友,但是我和他的本質截然不同。我們因為機緣巧合,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可是今次考試標誌著這種生活的終結。我將會以美滿的成績考進大學,而他注定要向學校生活告別,我們將會各走各路,我有我新的挑戰,他有他新的沉淪。他其實厭惡庸俗的人生,一直希望追求美好遠大的事物,但他自知不是這樣的材料,所以唯有寄望,我能夠代他實踐他所無力做到的事情。他說,只要知道我在追求的路上節節成功,他就會如同自己做到了一樣,感到快樂和安慰。可是,有些事情總會改變,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前那種密切的情誼總會成為過去。將來,只要心裡還會偶然想念對方,已經是他唯一的心願了。

……

我設法否定他的說法,但我找不到有說服力的理據。又或者,這根本不是道理的問題。當我嘗試以反駁來保住這段友情,我就無法同時去體諒顯的感受。


讀的時候,感慨很深。可是究竟是怎樣,卻說不上來。不是一般人理解的那類代入,把自己代入了主角、某朋友想像為顯,或是相反。不是這樣的。讀的時候,是想到了很多不同的人,影像與牽連之情感一一飄來盪去。有時,想到某學生,好像他就是如顯一般的眼光看我了,轉眼,想起另一位,則是角色倒置。讀到某句,腦海浮現的是寄厚望於我的某位,讀下一句時,影像卻是那讓我自慚的另一個。「沒法反駁、否則便不能體諒」則叫我想到那常常與我各執一辭的。

假若我顯得有點失神失常,當有人問到,我已習慣簡單的回應一句。沒什麼,不就是季尾病。每學年終結時都是如此,沒特別,沒大不了的。我說。

Saturday, June 20, 2009

非誠勿擾

看了《非誠勿擾》。是徵婚者秦奮和感情受創的笑笑相遇相知的故事。

徵婚上明文「非誠勿擾」,笑笑來了,可是她偏就不是真心徵婚的。誰料,最終雙方真的走在一起了。

「非誠勿擾」卻沒有成了空話。原來,行動是否誠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應徵的本人。是否誠摯對人、是否誠實面對和表露本身想法和情感才是關鍵。笑笑就是如此誠懇的人。

感情事,是如此。生活其他方面,也許亦莫不如此。

城市生活裡的誠意喪失與挽回,是人生的陷落與重拾。

電影裡讓人細味的東西很多。從一開始秦奮發明的「分歧終端機」已帶來會心的嘲弄。曾健德寫的影評《「我城」的「誠」》仔細解讀和分析了戲中的種種經營和用心,值得一讀。

Thursday, June 18, 2009

毒害——害了什麼?

讀著有關正生書院的新聞,把網頁翻回,再重讀數月前熊一豆之文。那時,禁毒議題開始被廣泛討論時,熊一豆寫了《捉蟲 (6) --- 噢乖,No Drug No Fuck 》:

可是,無論驗尿也好,找偶像紅人搞禁毒騷呼籲遠離毒品也好,都不過是在「毒」的末梢表徵上硬軟著力罷了,離問題的本源尚有二萬八千里。

但這個二萬八千里,連啟程都難。我們只能大談禁毒,卻不能談論「毒品」與吸毒經驗——除了被包進回途羔羊痛斥前非的懺悔話語。因為早有一把道德戒尺在伺候,隨時準備把「越軌言論」一尺打死。就好比許鞍華論及大麻時說:「我年輕時也試過一次,(記者︰現在不敢吃嗎?)不是,是沒興趣。」言論一出,即被視為語出驚人而「引起反感」,隨後更要草草「道歉」。

可是,如果把棍子收起來,接著問下去︰為什麼沒興趣?是出於什麼的興趣?是後來發現其他的事更有趣?……這樣,我們應該可以理解多一些。

既欲與「毒品」來一場決戰,不是更該知己知彼嗎?首先,致力禁毒的社會人士,可曾深入去了解濫藥者與各種所謂「毒品」之間的關係?一般的理解是,吸毒的誘因在於嗑了會「很High」。但為什麼追求High?High又是一種怎樣的意識狀況?High本身是一種罪惡嗎?現實生活之Low(包括情緒與社會位置) 又如何促成對High的追尋?

這些問題我無法回答,可但凡能令人上癮的事物,想必定然包含了令人樂而忘返、慾罷不能的元素。那麼,吸毒,也可說是追求快樂的一種途徑吧。追尋快樂本身很難說是一種罪惡——至於是否徒勞則是另一個問題,但幾乎可以說任何外借的快樂追尋都是徒勞的——那麼,如果吸毒有其惡,應該不在其因而在其果︰這個方法對自身的傷害很大,而且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顯現。根據這條思路,吸毒極其量是一個(身心)健康問題,卻怎麼我們甚少僅僅把吸毒視為健康問題,而是將之視為一種罪惡,甚至連談論一下經驗都成為一種惡呢?

同時反過來看,我們也可以列舉不少其他人類行為,同樣以追求快樂為目的、而在過程中不免傷及自身的,例如貪戀錢財、沉溺愛情,不也是一種癮嗎,失去的時候,不也身心重創、要生要死嗎?但為何我們往往只會表示同情,而不會把斂財、愛痴也視作坑人之妖魔——尤其在過程中往往還涉及對別人的傷害?關楚耀與衛詩涉嫌吸毒,若有其惡,首當其衝不也該是他她們自己的身體嗎?怎麼卻成了社會之惡而必須於現行法規以外再予以道德譴責?又為什麼需要對公眾認錯,他吸什麼進到他的身子裏,怎麼就冒犯我了?

原文裡有更深層社會學之探討,值得細讀,可是一般中學生或許會難消化。

毒害所害,或許其實是幼稚社群普遍被灌輸而形成了簡化之共識,再容不上深思、細味和分享。這難道不是人生之墮落?

Wednesday, June 17, 2009

腐(正生+讀愛+天工開物)

社會上有很多常規和習見,如內在美重於外在美、愛重於性等。反智的社會容不下各種論述之差異。某些人因而自覺或不自覺的被迫變得虛偽。即使心知世上有千萬可能,了解價值多元,說出口的、向外界灌輸的卻都是守舊而陳腔的一套。怕少年受不起誘惑、怕正直的受到歪曲、怕心思簡單的變得複雜、怕正規而穩妥的一套受到質疑、怕大家得悉各種微妙變異後不再懂明辨是非。

少年真的如此愚鈍?

一切都被簡化。所以吸毒遠比吸煙邪惡,因為吸毒造成之損害遠深於吸煙,即使吸毒者責任自負而吸煙者卻往往損害身邊路人,亦在所不論。為加強反吸毒之宣傳,不惜進一步把人簡化二分,吸毒者都是壞人、不吸毒的才是好學生。宣傳之深入民心,結果吸毒者都變成需被隔離之邪魔,即使已決心戒毒、行為端正大方有禮如正生書院學生,卻仍於咨詢大會上被梅窩居民報以一聲聲「戒毒妹」,情何以堪。

明報2009年6月17日之文:
中大社會學系副教授陳健民認為,特首曾蔭權雖高調支持正生學生,但教育政策自相矛盾,「宣傳防止濫藥的信息,一邊指壞孩子才吸毒,一邊又要社會接納他們,但甚少教育公眾如何接納戒毒者」。他指出,當吸毒被標籤為「危害社區」,便會引發社區出現「保家症候」(Nimby syndrome, not in my backyard syndrome)。

……「保家症候」是指社區居民對家園附近的不受歡迎發展的抗拒情緒,1990年代的麗晶花園事件是其中一個經典例子。陳健民於2002年發表《鄰近社區對愛滋病治療設施的抗拒——九龍灣健康中心個案研究》,指政府信息側重宣傳愛滋病是高度危險,市民對該病有太多負面聯想,不知道病毒感染者在適當治療下,仍可像普通人一樣工作和生活,當愛滋病患者受社會的污衊,便容易觸發社區抗拒。


話題扯得遠了。看《讀愛》後有一點聯想。當兩陌生人相識和交往,是先有感情還是先建立了關係?兩者是否可並時而進?先建立了關係再發展感情是否不道德?路,其實不一。人生,哪有定案呢?可是於常規和習見下、或者基於簡化人生之便利目標,路變得單一,幽幽晦暗的都要被排除。

設想《讀愛》中之情緣開始於此時此空,將會如何?是非法誘姦男童?喔,不會的。本地此方面之法例好像只保障女姓。可是,即使不受法律制裁,惡意中傷、詆毀極盡、道德審判肯定不能避免。重點是:外圍的旁觀者將代替戀愛中的本體,去評定、議決、策劃如何結局。

生活總總變得規範而劃一後,還剩下什麼?

近日讀《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董啟章寫過以下一段:

過去的生活,縱使有令人回味的時刻,總的來說,並不值得再活一次。如果我一直在說的這些舊事令你覺得,我把過去描繪成美麗難忘的珍貴時光,那請讓我明確地表明一次,敘述裡的美好成分就如淘金盤裡的小小金粒,是時間之流裡稀罕的撈獲,而累積更多的,是無用的沙石或者腐朽的物質。我只是在它溜走之前,趕快把那細微的金子剔出而已。至於那沙石或腐朽,如果無法完全沖擦,就必須誠實地面對。

比起書內描繪的金沙,那些腐朽沙石更叫我動容。我不知其他讀者可會與我有相同之共鳴。幼童時的種種陰暗面、魔性都是實實在在的。我現在已為人師,幾十年的生活裡總的來說是上進、循規、正直、誠實,沒太多要受非議的。大體上被認定是一個好人。可是,我要承認心底確有那種種陰暗和邪惡,只是程度與書內所描的有所不同。

人生不就是如此?

城市叫人窒息、厭悶,就是源於那各式的抹殺、虛偽和簡化。

重見天日

兩日前,把水倒在日常用的筆記型電腦上,電線短路了,電源接不上。兩天沒再上網。現時該是終於水氣全乾、全蒸掉了。重見天日之感覺真好。

Friday, June 12, 2009

《色‧戒》:愛、慾之 integrity

《色‧戒》裡王佳芝的對白:

他不但要往我的身體裡鑽
還要像條蛇一樣的
往我心裡面愈鑽愈深
我好像奴隸一樣的讓他進來
只有「忠誠」的待在這個角色裡面
我才能夠鑽進他的心裡
每次他都要讓我痛苦得流血、哭喊
他才能夠滿意
他才能夠感受到他自己是活著的
在黑暗裡,只有他知道這一切是真的
這就是為什麼
這是為什麼我也可以
把他折磨到撐不下去


世俗道德:皮相與靈魂截然二分。重後者輕前者。
我:難道就不能透過皮相觸摸靈魂?

世俗道德:愛與慾份屬兩層面。純愛是高尚;純慾是卑污。先愛後慾為常態;先慾後愛乃是正直規範之背叛。
我:真的嗎?就沒有另一條路嗎?從肉慾裡發掘愛、不單以愛為目的而更是以愛來達致慾之高點……如何?

有關《色‧戒》之評述眾多,有說及王佳芝之權力追求,操控對象同時依此找尋自己之生命立足點。有說及她與易先生之關係怎樣反客為主、反主為客……其中性與愛之關係可堪玩味。以虛情假意始、於性愛過程中讓真正的自我浮現、並以一剎即永恆之自我抉擇和殉亡告終。

我震動了。原來,性慾不一定單單指向沉溺和蒼白。用心投入,則那會是靈魂甦動、心靈契合、愛情生長之機。原來,當王佳芝要真讓易先生迷醉,不單是身子要讓對方鑽入、靈魂也不得不敞開。原來,當易先生真正為王佳芝傾倒,便不單是肉慾被勾引、而是最真誠的愛和依戀。

以接觸皮相來撫摸靈魂;以情慾來滋長愛情,難道不可以是自然而然的?反過來說,將兩造截然劃分,認定皮相不足以體現靈魂、性慾只能限於形而下的,可能才更是偏離於人情。

或許是我過份理想主義?仍深信純愛是可能的、是美的。另方面,相信慾之最徹底和最認真之追求總是會牽扯愛與靈。


延伸閱讀:

《色.戒》:論盡王佳芝的權力慾

還是要看床上戲──《色,戒》的情慾戲碼

《色,戒》:倉卒、扭曲至淪陷


李安將王佳芝說扁了!

Thursday, June 11, 2009

皮相與靈魂

因為《畫皮》的華美,我不理會那情節之空洞,行不行?

因為狐妖小唯(周迅)的深情眼神,我單純地相信那裡頭有最深的愛,行不行?

單愛那皮相,是否違背了社會默許之常規?

常人會把皮相與靈魂截然劃分。即使有天之驕子,兩方面同時登峰造極,常識說愛慕者對兩者之追求卻仍是分離的。欣賞別人之內在美時,不就是該不受外在皮相之影響嗎?這樣的判斷不才算得上是客觀和理性嗎?

可是,人生之實相往往是背離那理所當然的。

狐妖之皮相內,載的是蟲。蟲象徵什麼?不得而知。總就是醜惡的。可是,你怎能設想那動魂的眼神內只有虛空呢?我猜想,當我愛上你的時候,記入心中的固然是你的臉,而這臉卻不可能與你的靈分割。迷戀你的時候,打動我心、牽扯各式思緒的總必附帶上你的靈、你那潛藏的、已實現的或未實現而最終不保證能實現的質,不論這些靈動我是否已曾認識、是否已有把握真是你的擁有。

所以,畫皮也同時是畫魂。

電影本身全沒從此處落墨。可是,上面所想的不是我一廂情願。我真心覺得這電影不夠好,卻同樣真心喜愛這電影。我為那美色而迷醉之經歷就是我上面那些猜想和論述之體證。換言之,電影裡本沒承載的,觀影的我卻於真實生活裡把它實踐了。

常人說愛,總把它說死了。談影畫,則總把焦點限於電影本身。於是,《畫皮》不可能好看。

Tuesday, June 09, 2009

《畫皮》

剛看了《畫皮》。片裡的妖,要吃人心才得以保持不老。剛聯想到,人與人也是要互吃人心,才得以更有力去生活吧!當然,這裡吃的意思不是原意。所以,你不用怕給我說你自己的煩惱,正如你也不介意去替我分擔。「當你以為是我安慰你,可能同時就是你在安慰我。」

電影情節很單薄,深思回味的甚少。看上面提到我那唯一的聯想,空泛而蒼白,可知那電影是叫我印象深刻不來。

讀一些影評:

個人的情,倫理的愛

沒有設下知性的思考空間,也沒有放下陰陽世界的幻想、民族身份的羈絆,更沒有「異史氏曰」的教化警世之言,導演要說的,到底只是個人的情與倫理的愛,純粹地從感性出發。
……

將蒲松齡原著《畫皮》中天道好還的思想擱置一旁,人情味道和現代感性是加強了,演員演出也算不俗,但內容肌理卻未見豐富,視覺語言也未盡如人意

愛情如何變成一堆廢話
這妖是由周迅飾演,最後一場更是可愛的尖耳女白狐扮相,懂得爭取愛,重要關頭不惜犧牲自己,討好觀眾早到了這麼一個程度:不再有被排斥的「他者」,同時沒有了那感到嘔心恐懼的「主體」,電影尾聲甚至變成競相「為愛犧牲」的擂台戰鬧劇。


或許就是周迅太美了,我也就不計較各種優劣了。要吃我的心,也請便。

李志《廣場》

Saturday, June 06, 2009

梁文道——《我們守護記憶,直到最後一人》

……

旅美學者徐賁在他的文章《人以什麼理由來記憶》中引述倫理學家耳各利特(Avishai Margalit)的理論,把記憶和「關愛」( caring)連起來談﹕「因為關愛是通過記憶來起作用的。相互關愛是因為在過去有長久的聯繫。我們關愛誰和記得誰是同時發生的。我們不能說,我關愛一個人,但卻不記得或記不起那個人了」。由於我們關愛那年在北京受難的人,所以我們記憶他們,並且見證他們經歷的苦難與毀滅,不容他們活得沉默死得屈辱。我們的關係就是愛。出於愛,我們見證六四,正如所餘不多的長者見證抗戰。沒錯,我們不一定全部去過現場,更不可能都是受難者,絕大部分的人都只是透過媒體旁觀。可是,記憶的責任恰巧就是落在旁觀者的身上。因為只有受難者和遺屬才有遺忘的權利;為了不帶苦痛地活下去,他們可以選擇遺忘。但旁觀者不行,一旦「見證」(Witness),便得永遠記住。

很多內地的朋友驚歎于我們香港人矢志不渝地紀念六四。誠然,我們盡到了見證者的責任,以記憶持久不懈地關愛著我們的同胞。但不用諱言,這只是因為我們享有中國境內獨一無二的自由空氣。相比之下,內地近月的緊張氣氛已經到達風聲鶴唳杯弓蛇影的地步了。媒體不能再談五四運動,因為它會讓人想起學運。一家商業機構藉著汶川震災一周年所做的形象廣告被人認為是「別有用心」,因為上頭有十張人像照片分置兩側,六張在左邊,四張在右邊。假如你真是對的,又何必忌諱?何必緊張?為什麼不把當年「平暴」之後發放的宣傳品再發一次?為什麼不大張旗鼓地慶祝「平暴」二十周年,告訴我們那「一小撮動亂分子」的真相?現在你卻恨不得月曆上根本沒有六月四日這一天?乘數表上沒有6x4這一欄。所以,我很想勸勸那些總是把「客觀調查」和「發掘真相」掛在嘴上當托詞的人﹕你們說得都很對,六四的確需要「客觀調查」,但你們實在用不著跟我們說這番話,因為我們絕對歡迎更多的事實更客觀的真相。你們應該去找當權者和他們的盟友,叫他們不要再沉默遮掩,一起出來「大家好好研究,各自表達不同的觀點」。

……

雖然我之前一直強調香港人那見證者的身分,但可千萬別以為我們只是事件的旁觀者。雖然我們總把天安門看成是六四運動的核心地點;但是六四的實際運動範圍遠遠不僅限於北京,相反地,它遍及全國,從天津、上海、武漢、福州、廣州,一直到香港,全都是當年那場浩大運動的舞臺。尤其香港,不僅有過一次一百五十萬人的遊行,一次一百萬人的遊行,而且幾乎是從一開始就全情投入地回應了北京方面的一舉一動。所以,如果把香港列為六四運動中僅次於北京的主要空間,是毫不過分的一件事。因此,香港人絕不只是這次運動的旁觀者,我們還是它的參與者。

想當年,我們為了身在北京的同學和市民踴躍捐輸,在各種媒體上面奔相走告大聲疾呼。不管你原來站在什麼立場,屬於哪個機構;也不管你來自哪一個階層,幹什麼行業,大家都有志一同,空前團結。愈到後來,情緒就愈高漲,學校處於半停課狀態,許多機構從上至下無心工作,所有人都只念著天安門。我還記得有不少人認為只要經此一役,使中國變成一個民主國家,大家就用不著移民了。於是香港人的前途信心問題就和中國的民主進程聯繫起來了,後者的曙光是前者的答案。這種話聽起來好像有點自利。

然而,在這個過程裏面,我這一代人漸漸被每天源源不絕的新聞喚醒了某種從不自覺,卻又隱約存在的國族意識,所以如饑似渴地捧讀《文革十年史》和各種介紹國情國史的讀物,集體學習近代中國走過的道路。以往在殖民地教育裏面學到的冰冷知識一一回溫,課本上五四學生聚會的照片忽然發出了聲音,甚至連《出師表》的文字也忽然滲出了淚痕。然後我們沖上街頭,用《我是中國人》和《龍的傳人》去唱出我們的新發現,用「血濃於水」的口號去證明自己剛剛憑著自力獲取的「新」身分。北京的學生用不著唱《我是中國人》,對於這點,他們從不懷疑。北京的示威人群更不用舉起寫著「血濃於水」的標語,他們根本不會理解這種標語是用來幹什麼的。沒錯,六四在香港不只是一次「支持北京學生」的民主運動,它還是香港人自己登臺當主角的民族主義運動;六四是我這一代香港人最重要最徹底的民主教育與愛國教育。六四不只是省港大罷工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社會運動,它也是省港大罷工以來第一個把殖民地香港和中國大陸緊緊鎖在一起的串連行動。六四是北京一路燃燒到香港的烈潮,儘管我們綻放的方式和姿態自有微妙的差異。

六四也是香港的六四,但我們對於這一點的認識還不足夠。我們知道「8964」是很多人的電話號碼的一部分,它成了香港好竺人彼此之間的密碼;我們知道當年的集會遊行界定了二十年來一切街頭行動的模式,成了香港社會運動的文法;我們知道二十年前誕生的支聯會是今日香港所有民主派的搖籃,對六四的共識是鑒別一個民主派成員的最最底線。我甚至知道有人在那段時間相戀結婚,有人在那段時間出生,使得六四成為他們個人生命史中的里程碑。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做過這種研究,但是我們都曉得六四銘刻在香社會上的痕跡何其深遠。最重要的,是我們由此習得關愛「同胞」(第一次,它不是抽象的文字)。如果有人像曾蔭權一樣,叫我們放下那段經歷,全神注意今日中國的富庶;那麼他一定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因為他不愛活人(和那些活過的人),他愛的只是「國家的發展」。假如這種人和曾蔭權都真心相信這種說法,那就表示他們並不以為政府需要道德上的合法性:誰給我錢誰就是老闆,我就好好聽話好好打工。

自此之後,二十年前「發生在北京的那一場風波」,就內化在香港人的集體回憶和社會肌理裏面了,以出乎當權者意料的方式,把北京和香港捆綁在港人記憶的深處。由於我們自己就是參與者,因此「香港青年發展網路」召集人呂智偉那套「外力(港人)介入使北京學運變質」的講法份外可笑,難道他不曉得我們根本不是什麼「外力」,香港由始至終就和北京站在一起嗎?如果他真把香港人當做「外力」,那他豈不是把我們當成外國人?又由於我們自己就是行動的主體,因此試圖以揭露民運領袖「醜惡真面目」的手段來說服我們「應該醒一醒」的嘗試也是徒然的,難道他們不瞭解我們從來就不曾被「領導」過嗎?當年我們就是自己的領袖。

……

可如今我們卻要面對這麼多的阻難﹕明明中國政府覺得自己當年幹得好,但它現在卻連一個數字都不敢提;明明香港是個自由港,但它卻以說不出口的理由拒絕別人入境;明明香港的傳媒不受政治管控,但卻有雜誌如《君子》這樣臨時抽稿,把「不敢忘記六四」的封面專題硬生生變成可悲複可笑的「不敢忘記郭富城」;明明有那麼多人曾經熱血沸騰涕淚縱橫,今天他們卻有口難言,甚至主動修改自己的記憶。看,為了銷毀和掩理六四的記憶,他們要費多大的勁。為了這個記憶;港式的犬儒主義被調動了,「唯策略論」主導的歷史虛無主義也出場了;他們甚至不惜自毀長城,要我們否定自己當年至為單純的愛國赤誠,換上以曾蔭權為代表的那種金錢愛國論(它的邏輯是誰讓我發財我就愛誰)。所以記憶六四已經不再只是記憶的事了,它還是一連串的抗爭與對決。它對抗言論空間的縮窄,與出入境的管制,它還要對抗一連串違背理性的思考方式與一系列否定道德共識的價值主張。在這個意義上,記住或者遺忘六四,還真成了一個大是大非的抉擇。

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因為《國殤之柱》的創作者高志活第一次被拒入境是條新聞,現在我們卻開始習慣成自然;以前有人叫我們「放下歷史包袱向前看」會使我們憤怒莫名,現在這種論調卻早已見怪不怪。也許有一天,還會有更多個陳一諤、呂智偉和曾蔭權出來鼓吹那種虛無犬儒的價值觀;也許有一天,六四不只不得「平反」,甚至根本灰飛煙滅于時光的垃圾場中;也許有一天,我們真的會變成大多數人眼中的瘋狂先知,並且一個個老去,一個個凋零,所有記得六四的全都整代人整代人地消失。即使到了那一天,再也不是為了起到什麼實際作用,而是單單因為這個記憶本身就是道德的,我們香港人,我們這群記憶的守護者也還將如此記住,直至最後一人。


原文

Friday, June 05, 2009

對三甲之最後訓勉

學懂理性和批判思考、能以多角度分析問題,因而把本質抹掉、讓立場含糊,乃可以是一種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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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原本只有上面一句,是幾日前寫的。

講述八九民運,是抱著盡一己之力的心態,若能喚起部份同學之關注,已覺不錯,不敢期望能有多大回響、能有多深刻思考。有人說,教導同學不要只著力於情感之渲染,該要讓他們冷靜認清真相、學懂如何分析問題,這是對的。可是,面對一批對該段歷史一無所知之同學,要先仔細回顧經過,而當年國內與本港民眾之情懷也是歷史的一部份,要認清真相,便不能不嘗試了解當年之情懷。如何可以複述種種一切、回想悲痛經歷時不動感情呢?我知道自己教學上要客觀陳述之責任,卻實在辦不來!

如何是好?四月開始講述時,決定不強行隱藏本身情感,卻立定主意,要於最後幾堂好好作各方面之細緻梳解和理性分析。希望能以關懷和同情為本,再客觀檢視各相關範疇。想說的很多,例如天安門母親之浩然正氣和道德根據、朱耀明牧師推動之我要回家運動,廿年來言論空間之不斷收緊、近年網絡管制之逐步加強、本地電視新聞之自我約束、社會上泛濫的各種正理和歪理之辨別、歷史事件與當前之關連……太多了,竟都一一錯失了。流於單純的悲情之感染,是我早早提醒自己切戒的,偏偏時光匆匆過去後,最終做出的效果偏就是如此!

這裡,我要說句:對不起。



三甲同學都聰慧,言辭了得、思考敏銳。相信一旦你們關心世事,自能找到各式途徑,去了解、去細辨、去分析、找到自己之路。學期尾當我想點出一些訓勉時,想到社會上有些人,學歷不高、思想較簡樸,可是道德良知勇氣從來不缺,即使不懂如何斥駁各種歪理,自是一往直前。這叫我想到陸象山那名句:「吾縱然不識一字,仍可堂堂正正做一個人。」另有些人,受高深教育,熟習各種分析手法、懂得如何發掘各種正反論調、常以「中立」和「理性」為尊、以能夠說出異於常人之論點而自豪,這些本都不是毛病。可是,面對大是大非時,當一方是強權,對言論操控和真相掩藏之力大無窮,另一方是被欺壓之弱勢時,所謂「中立」無疑已是一種罪惡。

早前另一文我曾抄過從小樺處看到的一句


"The hottest places in hell are reserved for those who in times of great moral crises maintain their neutrality." Dante Alighieri

「地獄裡最熾熱之處,是留給那些在出現重大道德危機時,仍要保持中立的人。」但丁《神曲》


那時社會上不斷出現淡化六四屠殺、歪曲各種事實、牽導社會走上錯誤思想走向之言語。心憤慨有之、無奈有之,總的是百感交雜。於是想到此文開首的一句。年青的同學,前途無限,成就不可丈量。日後發展該不用我擔憂。要說最後的訓勉,就只是「別要像今年港大學生陳一諤」。於是有文首那句。

我做不到「客觀」分析,漏網而不及處理之議題眾多,唯有期盼同學能自我發掘,對知識長感好奇、對世事總有承擔。懂思考、卻更要不礙於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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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人說:強權壓倒真理。是耶非耶?不願相信、卻又不由自主地擔心。

從天安門母親網站裡找到一首近年新創作之歌曲。首句歌詞是

強權 壓不了悲傷
悲傷 可轉化力量

心略告慰。我講述得不好、流於煽情,可是若同學能有所感,能開始去思去質疑去重新領會,那麼,只有情感之牽動卻沒充足之理性分析也就不會是致命傷了。


萬千說話,歸於無言。

不夠堅強之班主任

附帶一句:
今早讀的故事源自李碧華《天安門舊魄新魂》中一篇《說謊》。公共圖書館可借閱。最近若想觀看,可聯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