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30, 2009

那城

看了《愛失償》。沒有悶場,一直看著周迅之演出已是滿足。周迅不算國色天香,可是那由心底情緒帶動之演技是無可置疑的出眾。看她的臉、表情、神態,就像真可伸手接觸那靈魂深處之跳動。這些以往我都寫過了。不再論。

《愛失償》叫我注目的,卻不是周迅之演出、劇情之編排等,而是那故事之背景。怎樣的社會才能發生如此的情節?想像中的那城是這樣的:

金錢非萬能、沒了卻變得無能;
人要發跡,不能只靠勤奮上進;
安份守己,只會一直活於社會底層;
為了愛、為了理想生活,一切手段都已不用計較、也不能計較、事實上大家亦不會計較。
那種不文明、那種視不法為理所當然,都是大家都明白的。
與不法抗衡,警權亦無限量擴大。

如此愛情故事、如斯動人之周迅,卻叫我看後沒一絲歡快。

Monday, June 29, 2009

原因不就是理由

看了《二百萬奪命奇案》。

一套好戲。可是,若抱著預定之心態去觀看,將難以投入;若以為一切都終會交待清楚,看完後會覺得不是味兒。若抱開放之心胸去看呢,則主題訊息豐富,亦可找到不少用心經營之細節。

人生路向是否總是有跡可尋?常人都有著共同的追求嗎?當人作決定時,是否總是先給自己找到充份之理由?本片提供的答案:不一定。原來人之意識底層,有太多不明不白的地方。主角之一 Moss 拾得大筆不法金錢,明明已一走了之,大可遠走他方,不為別人所能追尋。偏偏他夜半醒來,想起案發現場那垂死的人,竟決定帶水回去給他。心底裡,難道 Moss 不知那人身負槍傷缺水了一整天肯定已是無救?可是,Moss 仍去了。原因當然有,卻不就是充足理由。攜水給傷者,不是出於同情憐憫,甚至不必是任何一般所親道德方面之原因。這一幕,其實已奠下了整套戲之調子。

常人之行徑背後是被什麼推動?可以是貪婪、懦弱、畏罪等等。也可以是其他一些無理可言的東西。變態殺手窮追 Moss 的過程裡,追捕與逃亡、濫殺與還擊,為的可不是那二百萬。巨額金錢只是劇情之貫穿,卻是連表面的「目標」亦算不上。所以最後那筆錢下落不明,變態殺手之行動告終亦只是因為另一場意外。

人性之複雜,不正是在於那些意識底層的無理可喻?

延伸閱讀:
《2百萬奪命奇案》的非典型人性化

Friday, June 26, 2009

對立之融和




小奧處看到這些美麗的圖,忍不住抄過來。

腦海倒沒想到什麼。上面之標題亦未免流於造作。

Wednesday, June 24, 2009

無措

近日稍閒,到喜愛卻久違的網站一看,在小奧私陸裡看到兩圖:

其一是綠壩娘之「人物」畫作,胸前掛鑰匙、臂掛風紀袖、手提醬油桶,一身解放軍的綠,帽上的大紅星則換成了河蟹徽章。那相貌竟是那麼「動漫」。



另一幅卻是動魂的。是廿週年的另類紀念。憶當年、看今朝,不無反思、卻又不知思維何處。



兩相比較,時移勢易、人物錯誤之對比、角式位置之倒置……總的就是叫人不知如何反應,不懂言說。

栩栩如真

路上走著,一邊讀董啟章的《天工開物‧栩栩如真》。有時是邊吃飯邊讀。如是者近兩星期。

這是怎樣的小說,我不懂說。什麼文體、什麼主題,不懂確切描繪。甚至對某些段落是一知半解。可能懂,卻也暗暗懷疑只是自以為懂。看的時候,卻是被深深打動,心盪神搖。

今天讀到末章了。有以下的句子:

我。栩栩。
我。栩栩。相信。
在某個可能的世界裡。我會。再找到你。小冬。
你。小冬。已經。不在我身邊了。但是。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我知道。有一天。我們要再見面。當你。不在我身邊。我就靠。重讀你的本子。來想念你。在故事裡面。觸摸你的容貌。和聲音。甚至。覺得。那些字跡。就是你的指紋。那些詞語。和句子。就是你的呼吸。和心跳。那是印在我心裡的。給我夢想的。文字。
你。小冬。說過不會再走開。但是。你還是走開了。是因為。我讀了那。不能讀的故事嗎。是因為。我知道了那。不能知道的。真相嗎。所以你。無法留下來。無法繼續。存在下去。可是。為什麼。真相。和真實。是不能。並存的呢!
我。栩栩。一個。躺在床上。但你。小冬。已經不在了。你。已經被你自己的。想像。驅逐了。而我。就從此變成。幻影。我也不再屬於。人物世界。我知道。我從來。也不是。一個徹底的。人物。你。也不是。我們。有真實的血肉。但我們。活在想像裡。隨著你。我也會慢慢消逝。我感到。我的身體。漸漸輕盈。我的物質。開始分解。我必須。在我完全失去生命之前。找到你。


開始讀著時,隨即感到電擊的震動。到某一句,感動得想流淚。那是坐在餐室的時候。忍住了衝動。後來回想,是為了那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無奈與別離?還是為了在懷緬背後、要依靠創作去填補或抒發的那份深情?我真的就這麼易哭嗎?

把這幾段抄了下來。抄下是為了什麼,也不易說。或許是見證一種情感之起滅?是找來一些憑藉好讓自己日後重新感受那情緒?還是什麼?不清楚。抄下來的東西真能承托那原來打動我的東西麼?後來讀到的人又如何能只透過那短短數句來了解?

董啟章於書中曾提及要避免引述自己喜愛的歌詞:

如果你沒能聽到原曲歌聲,又如果你不是浸沉在那樣的成長氛圍中,你是不可能體會到那種感情,而我縱使是把曲詞複述千遍,你也不可能親嘗到箇中真味。這是在文字中談及歌曲所無法跨越的障礙,也是個容易自我陶醉的陷阱。

……

我們曾經珍視的東西,如果從生活的處境抽離,孤立地予之記述和談論,可能會顯得平庸甚至俗濫,但在當下的經驗裡,卻是那麼地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這是多有智慧的話。

不只是歌詞。把所讀的書抄下篇章,寫出點點感想和嘆喟,不也是「誤以為,筆下揮灑的陳言濫調如實重現了豐富多姿的情感經驗」?那麼,我現在寫的,所為何來?若某人在讀我此版,容我說句對不起,這或許只是另一篇根本不設定讀者之自說自話。

去拿起一本《天工開物‧栩栩如真》吧!把它讀完,或許你便與我共享著同一之情感。這裡,才是你我兩心契合之處。

究然又想起《讀愛》。愛不在那男或女身上、也不在那小小的房間沒人打擾的天地,卻是在那讀著的文字當中。

Tuesday, June 23, 2009

季尾

《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裡有以下一段,描寫主角與朋友顯之情誼:

我從來不知道,在顯的眼中,我是那麼超凡的人,而他自己卻是那麼的卑微。他感謝我不嫌他的鄙俗和他做朋友,但是我和他的本質截然不同。我們因為機緣巧合,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可是今次考試標誌著這種生活的終結。我將會以美滿的成績考進大學,而他注定要向學校生活告別,我們將會各走各路,我有我新的挑戰,他有他新的沉淪。他其實厭惡庸俗的人生,一直希望追求美好遠大的事物,但他自知不是這樣的材料,所以唯有寄望,我能夠代他實踐他所無力做到的事情。他說,只要知道我在追求的路上節節成功,他就會如同自己做到了一樣,感到快樂和安慰。可是,有些事情總會改變,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前那種密切的情誼總會成為過去。將來,只要心裡還會偶然想念對方,已經是他唯一的心願了。

……

我設法否定他的說法,但我找不到有說服力的理據。又或者,這根本不是道理的問題。當我嘗試以反駁來保住這段友情,我就無法同時去體諒顯的感受。


讀的時候,感慨很深。可是究竟是怎樣,卻說不上來。不是一般人理解的那類代入,把自己代入了主角、某朋友想像為顯,或是相反。不是這樣的。讀的時候,是想到了很多不同的人,影像與牽連之情感一一飄來盪去。有時,想到某學生,好像他就是如顯一般的眼光看我了,轉眼,想起另一位,則是角色倒置。讀到某句,腦海浮現的是寄厚望於我的某位,讀下一句時,影像卻是那讓我自慚的另一個。「沒法反駁、否則便不能體諒」則叫我想到那常常與我各執一辭的。

假若我顯得有點失神失常,當有人問到,我已習慣簡單的回應一句。沒什麼,不就是季尾病。每學年終結時都是如此,沒特別,沒大不了的。我說。

Saturday, June 20, 2009

非誠勿擾

看了《非誠勿擾》。是徵婚者秦奮和感情受創的笑笑相遇相知的故事。

徵婚上明文「非誠勿擾」,笑笑來了,可是她偏就不是真心徵婚的。誰料,最終雙方真的走在一起了。

「非誠勿擾」卻沒有成了空話。原來,行動是否誠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應徵的本人。是否誠摯對人、是否誠實面對和表露本身想法和情感才是關鍵。笑笑就是如此誠懇的人。

感情事,是如此。生活其他方面,也許亦莫不如此。

城市生活裡的誠意喪失與挽回,是人生的陷落與重拾。

電影裡讓人細味的東西很多。從一開始秦奮發明的「分歧終端機」已帶來會心的嘲弄。曾健德寫的影評《「我城」的「誠」》仔細解讀和分析了戲中的種種經營和用心,值得一讀。

Thursday, June 18, 2009

毒害——害了什麼?

讀著有關正生書院的新聞,把網頁翻回,再重讀數月前熊一豆之文。那時,禁毒議題開始被廣泛討論時,熊一豆寫了《捉蟲 (6) --- 噢乖,No Drug No Fuck 》:

可是,無論驗尿也好,找偶像紅人搞禁毒騷呼籲遠離毒品也好,都不過是在「毒」的末梢表徵上硬軟著力罷了,離問題的本源尚有二萬八千里。

但這個二萬八千里,連啟程都難。我們只能大談禁毒,卻不能談論「毒品」與吸毒經驗——除了被包進回途羔羊痛斥前非的懺悔話語。因為早有一把道德戒尺在伺候,隨時準備把「越軌言論」一尺打死。就好比許鞍華論及大麻時說:「我年輕時也試過一次,(記者︰現在不敢吃嗎?)不是,是沒興趣。」言論一出,即被視為語出驚人而「引起反感」,隨後更要草草「道歉」。

可是,如果把棍子收起來,接著問下去︰為什麼沒興趣?是出於什麼的興趣?是後來發現其他的事更有趣?……這樣,我們應該可以理解多一些。

既欲與「毒品」來一場決戰,不是更該知己知彼嗎?首先,致力禁毒的社會人士,可曾深入去了解濫藥者與各種所謂「毒品」之間的關係?一般的理解是,吸毒的誘因在於嗑了會「很High」。但為什麼追求High?High又是一種怎樣的意識狀況?High本身是一種罪惡嗎?現實生活之Low(包括情緒與社會位置) 又如何促成對High的追尋?

這些問題我無法回答,可但凡能令人上癮的事物,想必定然包含了令人樂而忘返、慾罷不能的元素。那麼,吸毒,也可說是追求快樂的一種途徑吧。追尋快樂本身很難說是一種罪惡——至於是否徒勞則是另一個問題,但幾乎可以說任何外借的快樂追尋都是徒勞的——那麼,如果吸毒有其惡,應該不在其因而在其果︰這個方法對自身的傷害很大,而且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顯現。根據這條思路,吸毒極其量是一個(身心)健康問題,卻怎麼我們甚少僅僅把吸毒視為健康問題,而是將之視為一種罪惡,甚至連談論一下經驗都成為一種惡呢?

同時反過來看,我們也可以列舉不少其他人類行為,同樣以追求快樂為目的、而在過程中不免傷及自身的,例如貪戀錢財、沉溺愛情,不也是一種癮嗎,失去的時候,不也身心重創、要生要死嗎?但為何我們往往只會表示同情,而不會把斂財、愛痴也視作坑人之妖魔——尤其在過程中往往還涉及對別人的傷害?關楚耀與衛詩涉嫌吸毒,若有其惡,首當其衝不也該是他她們自己的身體嗎?怎麼卻成了社會之惡而必須於現行法規以外再予以道德譴責?又為什麼需要對公眾認錯,他吸什麼進到他的身子裏,怎麼就冒犯我了?

原文裡有更深層社會學之探討,值得細讀,可是一般中學生或許會難消化。

毒害所害,或許其實是幼稚社群普遍被灌輸而形成了簡化之共識,再容不上深思、細味和分享。這難道不是人生之墮落?

Wednesday, June 17, 2009

腐(正生+讀愛+天工開物)

社會上有很多常規和習見,如內在美重於外在美、愛重於性等。反智的社會容不下各種論述之差異。某些人因而自覺或不自覺的被迫變得虛偽。即使心知世上有千萬可能,了解價值多元,說出口的、向外界灌輸的卻都是守舊而陳腔的一套。怕少年受不起誘惑、怕正直的受到歪曲、怕心思簡單的變得複雜、怕正規而穩妥的一套受到質疑、怕大家得悉各種微妙變異後不再懂明辨是非。

少年真的如此愚鈍?

一切都被簡化。所以吸毒遠比吸煙邪惡,因為吸毒造成之損害遠深於吸煙,即使吸毒者責任自負而吸煙者卻往往損害身邊路人,亦在所不論。為加強反吸毒之宣傳,不惜進一步把人簡化二分,吸毒者都是壞人、不吸毒的才是好學生。宣傳之深入民心,結果吸毒者都變成需被隔離之邪魔,即使已決心戒毒、行為端正大方有禮如正生書院學生,卻仍於咨詢大會上被梅窩居民報以一聲聲「戒毒妹」,情何以堪。

明報2009年6月17日之文:
中大社會學系副教授陳健民認為,特首曾蔭權雖高調支持正生學生,但教育政策自相矛盾,「宣傳防止濫藥的信息,一邊指壞孩子才吸毒,一邊又要社會接納他們,但甚少教育公眾如何接納戒毒者」。他指出,當吸毒被標籤為「危害社區」,便會引發社區出現「保家症候」(Nimby syndrome, not in my backyard syndrome)。

……「保家症候」是指社區居民對家園附近的不受歡迎發展的抗拒情緒,1990年代的麗晶花園事件是其中一個經典例子。陳健民於2002年發表《鄰近社區對愛滋病治療設施的抗拒——九龍灣健康中心個案研究》,指政府信息側重宣傳愛滋病是高度危險,市民對該病有太多負面聯想,不知道病毒感染者在適當治療下,仍可像普通人一樣工作和生活,當愛滋病患者受社會的污衊,便容易觸發社區抗拒。


話題扯得遠了。看《讀愛》後有一點聯想。當兩陌生人相識和交往,是先有感情還是先建立了關係?兩者是否可並時而進?先建立了關係再發展感情是否不道德?路,其實不一。人生,哪有定案呢?可是於常規和習見下、或者基於簡化人生之便利目標,路變得單一,幽幽晦暗的都要被排除。

設想《讀愛》中之情緣開始於此時此空,將會如何?是非法誘姦男童?喔,不會的。本地此方面之法例好像只保障女姓。可是,即使不受法律制裁,惡意中傷、詆毀極盡、道德審判肯定不能避免。重點是:外圍的旁觀者將代替戀愛中的本體,去評定、議決、策劃如何結局。

生活總總變得規範而劃一後,還剩下什麼?

近日讀《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董啟章寫過以下一段:

過去的生活,縱使有令人回味的時刻,總的來說,並不值得再活一次。如果我一直在說的這些舊事令你覺得,我把過去描繪成美麗難忘的珍貴時光,那請讓我明確地表明一次,敘述裡的美好成分就如淘金盤裡的小小金粒,是時間之流裡稀罕的撈獲,而累積更多的,是無用的沙石或者腐朽的物質。我只是在它溜走之前,趕快把那細微的金子剔出而已。至於那沙石或腐朽,如果無法完全沖擦,就必須誠實地面對。

比起書內描繪的金沙,那些腐朽沙石更叫我動容。我不知其他讀者可會與我有相同之共鳴。幼童時的種種陰暗面、魔性都是實實在在的。我現在已為人師,幾十年的生活裡總的來說是上進、循規、正直、誠實,沒太多要受非議的。大體上被認定是一個好人。可是,我要承認心底確有那種種陰暗和邪惡,只是程度與書內所描的有所不同。

人生不就是如此?

城市叫人窒息、厭悶,就是源於那各式的抹殺、虛偽和簡化。

重見天日

兩日前,把水倒在日常用的筆記型電腦上,電線短路了,電源接不上。兩天沒再上網。現時該是終於水氣全乾、全蒸掉了。重見天日之感覺真好。

Friday, June 12, 2009

《色‧戒》:愛、慾之 integrity

《色‧戒》裡王佳芝的對白:

他不但要往我的身體裡鑽
還要像條蛇一樣的
往我心裡面愈鑽愈深
我好像奴隸一樣的讓他進來
只有「忠誠」的待在這個角色裡面
我才能夠鑽進他的心裡
每次他都要讓我痛苦得流血、哭喊
他才能夠滿意
他才能夠感受到他自己是活著的
在黑暗裡,只有他知道這一切是真的
這就是為什麼
這是為什麼我也可以
把他折磨到撐不下去


世俗道德:皮相與靈魂截然二分。重後者輕前者。
我:難道就不能透過皮相觸摸靈魂?

世俗道德:愛與慾份屬兩層面。純愛是高尚;純慾是卑污。先愛後慾為常態;先慾後愛乃是正直規範之背叛。
我:真的嗎?就沒有另一條路嗎?從肉慾裡發掘愛、不單以愛為目的而更是以愛來達致慾之高點……如何?

有關《色‧戒》之評述眾多,有說及王佳芝之權力追求,操控對象同時依此找尋自己之生命立足點。有說及她與易先生之關係怎樣反客為主、反主為客……其中性與愛之關係可堪玩味。以虛情假意始、於性愛過程中讓真正的自我浮現、並以一剎即永恆之自我抉擇和殉亡告終。

我震動了。原來,性慾不一定單單指向沉溺和蒼白。用心投入,則那會是靈魂甦動、心靈契合、愛情生長之機。原來,當王佳芝要真讓易先生迷醉,不單是身子要讓對方鑽入、靈魂也不得不敞開。原來,當易先生真正為王佳芝傾倒,便不單是肉慾被勾引、而是最真誠的愛和依戀。

以接觸皮相來撫摸靈魂;以情慾來滋長愛情,難道不可以是自然而然的?反過來說,將兩造截然劃分,認定皮相不足以體現靈魂、性慾只能限於形而下的,可能才更是偏離於人情。

或許是我過份理想主義?仍深信純愛是可能的、是美的。另方面,相信慾之最徹底和最認真之追求總是會牽扯愛與靈。


延伸閱讀:

《色.戒》:論盡王佳芝的權力慾

還是要看床上戲──《色,戒》的情慾戲碼

《色,戒》:倉卒、扭曲至淪陷


李安將王佳芝說扁了!

Thursday, June 11, 2009

皮相與靈魂

因為《畫皮》的華美,我不理會那情節之空洞,行不行?

因為狐妖小唯(周迅)的深情眼神,我單純地相信那裡頭有最深的愛,行不行?

單愛那皮相,是否違背了社會默許之常規?

常人會把皮相與靈魂截然劃分。即使有天之驕子,兩方面同時登峰造極,常識說愛慕者對兩者之追求卻仍是分離的。欣賞別人之內在美時,不就是該不受外在皮相之影響嗎?這樣的判斷不才算得上是客觀和理性嗎?

可是,人生之實相往往是背離那理所當然的。

狐妖之皮相內,載的是蟲。蟲象徵什麼?不得而知。總就是醜惡的。可是,你怎能設想那動魂的眼神內只有虛空呢?我猜想,當我愛上你的時候,記入心中的固然是你的臉,而這臉卻不可能與你的靈分割。迷戀你的時候,打動我心、牽扯各式思緒的總必附帶上你的靈、你那潛藏的、已實現的或未實現而最終不保證能實現的質,不論這些靈動我是否已曾認識、是否已有把握真是你的擁有。

所以,畫皮也同時是畫魂。

電影本身全沒從此處落墨。可是,上面所想的不是我一廂情願。我真心覺得這電影不夠好,卻同樣真心喜愛這電影。我為那美色而迷醉之經歷就是我上面那些猜想和論述之體證。換言之,電影裡本沒承載的,觀影的我卻於真實生活裡把它實踐了。

常人說愛,總把它說死了。談影畫,則總把焦點限於電影本身。於是,《畫皮》不可能好看。

Tuesday, June 09, 2009

《畫皮》

剛看了《畫皮》。片裡的妖,要吃人心才得以保持不老。剛聯想到,人與人也是要互吃人心,才得以更有力去生活吧!當然,這裡吃的意思不是原意。所以,你不用怕給我說你自己的煩惱,正如你也不介意去替我分擔。「當你以為是我安慰你,可能同時就是你在安慰我。」

電影情節很單薄,深思回味的甚少。看上面提到我那唯一的聯想,空泛而蒼白,可知那電影是叫我印象深刻不來。

讀一些影評:

個人的情,倫理的愛

沒有設下知性的思考空間,也沒有放下陰陽世界的幻想、民族身份的羈絆,更沒有「異史氏曰」的教化警世之言,導演要說的,到底只是個人的情與倫理的愛,純粹地從感性出發。
……

將蒲松齡原著《畫皮》中天道好還的思想擱置一旁,人情味道和現代感性是加強了,演員演出也算不俗,但內容肌理卻未見豐富,視覺語言也未盡如人意

愛情如何變成一堆廢話
這妖是由周迅飾演,最後一場更是可愛的尖耳女白狐扮相,懂得爭取愛,重要關頭不惜犧牲自己,討好觀眾早到了這麼一個程度:不再有被排斥的「他者」,同時沒有了那感到嘔心恐懼的「主體」,電影尾聲甚至變成競相「為愛犧牲」的擂台戰鬧劇。


或許就是周迅太美了,我也就不計較各種優劣了。要吃我的心,也請便。

李志《廣場》

Saturday, June 06, 2009

梁文道——《我們守護記憶,直到最後一人》

……

旅美學者徐賁在他的文章《人以什麼理由來記憶》中引述倫理學家耳各利特(Avishai Margalit)的理論,把記憶和「關愛」( caring)連起來談﹕「因為關愛是通過記憶來起作用的。相互關愛是因為在過去有長久的聯繫。我們關愛誰和記得誰是同時發生的。我們不能說,我關愛一個人,但卻不記得或記不起那個人了」。由於我們關愛那年在北京受難的人,所以我們記憶他們,並且見證他們經歷的苦難與毀滅,不容他們活得沉默死得屈辱。我們的關係就是愛。出於愛,我們見證六四,正如所餘不多的長者見證抗戰。沒錯,我們不一定全部去過現場,更不可能都是受難者,絕大部分的人都只是透過媒體旁觀。可是,記憶的責任恰巧就是落在旁觀者的身上。因為只有受難者和遺屬才有遺忘的權利;為了不帶苦痛地活下去,他們可以選擇遺忘。但旁觀者不行,一旦「見證」(Witness),便得永遠記住。

很多內地的朋友驚歎于我們香港人矢志不渝地紀念六四。誠然,我們盡到了見證者的責任,以記憶持久不懈地關愛著我們的同胞。但不用諱言,這只是因為我們享有中國境內獨一無二的自由空氣。相比之下,內地近月的緊張氣氛已經到達風聲鶴唳杯弓蛇影的地步了。媒體不能再談五四運動,因為它會讓人想起學運。一家商業機構藉著汶川震災一周年所做的形象廣告被人認為是「別有用心」,因為上頭有十張人像照片分置兩側,六張在左邊,四張在右邊。假如你真是對的,又何必忌諱?何必緊張?為什麼不把當年「平暴」之後發放的宣傳品再發一次?為什麼不大張旗鼓地慶祝「平暴」二十周年,告訴我們那「一小撮動亂分子」的真相?現在你卻恨不得月曆上根本沒有六月四日這一天?乘數表上沒有6x4這一欄。所以,我很想勸勸那些總是把「客觀調查」和「發掘真相」掛在嘴上當托詞的人﹕你們說得都很對,六四的確需要「客觀調查」,但你們實在用不著跟我們說這番話,因為我們絕對歡迎更多的事實更客觀的真相。你們應該去找當權者和他們的盟友,叫他們不要再沉默遮掩,一起出來「大家好好研究,各自表達不同的觀點」。

……

雖然我之前一直強調香港人那見證者的身分,但可千萬別以為我們只是事件的旁觀者。雖然我們總把天安門看成是六四運動的核心地點;但是六四的實際運動範圍遠遠不僅限於北京,相反地,它遍及全國,從天津、上海、武漢、福州、廣州,一直到香港,全都是當年那場浩大運動的舞臺。尤其香港,不僅有過一次一百五十萬人的遊行,一次一百萬人的遊行,而且幾乎是從一開始就全情投入地回應了北京方面的一舉一動。所以,如果把香港列為六四運動中僅次於北京的主要空間,是毫不過分的一件事。因此,香港人絕不只是這次運動的旁觀者,我們還是它的參與者。

想當年,我們為了身在北京的同學和市民踴躍捐輸,在各種媒體上面奔相走告大聲疾呼。不管你原來站在什麼立場,屬於哪個機構;也不管你來自哪一個階層,幹什麼行業,大家都有志一同,空前團結。愈到後來,情緒就愈高漲,學校處於半停課狀態,許多機構從上至下無心工作,所有人都只念著天安門。我還記得有不少人認為只要經此一役,使中國變成一個民主國家,大家就用不著移民了。於是香港人的前途信心問題就和中國的民主進程聯繫起來了,後者的曙光是前者的答案。這種話聽起來好像有點自利。

然而,在這個過程裏面,我這一代人漸漸被每天源源不絕的新聞喚醒了某種從不自覺,卻又隱約存在的國族意識,所以如饑似渴地捧讀《文革十年史》和各種介紹國情國史的讀物,集體學習近代中國走過的道路。以往在殖民地教育裏面學到的冰冷知識一一回溫,課本上五四學生聚會的照片忽然發出了聲音,甚至連《出師表》的文字也忽然滲出了淚痕。然後我們沖上街頭,用《我是中國人》和《龍的傳人》去唱出我們的新發現,用「血濃於水」的口號去證明自己剛剛憑著自力獲取的「新」身分。北京的學生用不著唱《我是中國人》,對於這點,他們從不懷疑。北京的示威人群更不用舉起寫著「血濃於水」的標語,他們根本不會理解這種標語是用來幹什麼的。沒錯,六四在香港不只是一次「支持北京學生」的民主運動,它還是香港人自己登臺當主角的民族主義運動;六四是我這一代香港人最重要最徹底的民主教育與愛國教育。六四不只是省港大罷工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社會運動,它也是省港大罷工以來第一個把殖民地香港和中國大陸緊緊鎖在一起的串連行動。六四是北京一路燃燒到香港的烈潮,儘管我們綻放的方式和姿態自有微妙的差異。

六四也是香港的六四,但我們對於這一點的認識還不足夠。我們知道「8964」是很多人的電話號碼的一部分,它成了香港好竺人彼此之間的密碼;我們知道當年的集會遊行界定了二十年來一切街頭行動的模式,成了香港社會運動的文法;我們知道二十年前誕生的支聯會是今日香港所有民主派的搖籃,對六四的共識是鑒別一個民主派成員的最最底線。我甚至知道有人在那段時間相戀結婚,有人在那段時間出生,使得六四成為他們個人生命史中的里程碑。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做過這種研究,但是我們都曉得六四銘刻在香社會上的痕跡何其深遠。最重要的,是我們由此習得關愛「同胞」(第一次,它不是抽象的文字)。如果有人像曾蔭權一樣,叫我們放下那段經歷,全神注意今日中國的富庶;那麼他一定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因為他不愛活人(和那些活過的人),他愛的只是「國家的發展」。假如這種人和曾蔭權都真心相信這種說法,那就表示他們並不以為政府需要道德上的合法性:誰給我錢誰就是老闆,我就好好聽話好好打工。

自此之後,二十年前「發生在北京的那一場風波」,就內化在香港人的集體回憶和社會肌理裏面了,以出乎當權者意料的方式,把北京和香港捆綁在港人記憶的深處。由於我們自己就是參與者,因此「香港青年發展網路」召集人呂智偉那套「外力(港人)介入使北京學運變質」的講法份外可笑,難道他不曉得我們根本不是什麼「外力」,香港由始至終就和北京站在一起嗎?如果他真把香港人當做「外力」,那他豈不是把我們當成外國人?又由於我們自己就是行動的主體,因此試圖以揭露民運領袖「醜惡真面目」的手段來說服我們「應該醒一醒」的嘗試也是徒然的,難道他們不瞭解我們從來就不曾被「領導」過嗎?當年我們就是自己的領袖。

……

可如今我們卻要面對這麼多的阻難﹕明明中國政府覺得自己當年幹得好,但它現在卻連一個數字都不敢提;明明香港是個自由港,但它卻以說不出口的理由拒絕別人入境;明明香港的傳媒不受政治管控,但卻有雜誌如《君子》這樣臨時抽稿,把「不敢忘記六四」的封面專題硬生生變成可悲複可笑的「不敢忘記郭富城」;明明有那麼多人曾經熱血沸騰涕淚縱橫,今天他們卻有口難言,甚至主動修改自己的記憶。看,為了銷毀和掩理六四的記憶,他們要費多大的勁。為了這個記憶;港式的犬儒主義被調動了,「唯策略論」主導的歷史虛無主義也出場了;他們甚至不惜自毀長城,要我們否定自己當年至為單純的愛國赤誠,換上以曾蔭權為代表的那種金錢愛國論(它的邏輯是誰讓我發財我就愛誰)。所以記憶六四已經不再只是記憶的事了,它還是一連串的抗爭與對決。它對抗言論空間的縮窄,與出入境的管制,它還要對抗一連串違背理性的思考方式與一系列否定道德共識的價值主張。在這個意義上,記住或者遺忘六四,還真成了一個大是大非的抉擇。

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因為《國殤之柱》的創作者高志活第一次被拒入境是條新聞,現在我們卻開始習慣成自然;以前有人叫我們「放下歷史包袱向前看」會使我們憤怒莫名,現在這種論調卻早已見怪不怪。也許有一天,還會有更多個陳一諤、呂智偉和曾蔭權出來鼓吹那種虛無犬儒的價值觀;也許有一天,六四不只不得「平反」,甚至根本灰飛煙滅于時光的垃圾場中;也許有一天,我們真的會變成大多數人眼中的瘋狂先知,並且一個個老去,一個個凋零,所有記得六四的全都整代人整代人地消失。即使到了那一天,再也不是為了起到什麼實際作用,而是單單因為這個記憶本身就是道德的,我們香港人,我們這群記憶的守護者也還將如此記住,直至最後一人。


原文

Friday, June 05, 2009

對三甲之最後訓勉

學懂理性和批判思考、能以多角度分析問題,因而把本質抹掉、讓立場含糊,乃可以是一種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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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原本只有上面一句,是幾日前寫的。

講述八九民運,是抱著盡一己之力的心態,若能喚起部份同學之關注,已覺不錯,不敢期望能有多大回響、能有多深刻思考。有人說,教導同學不要只著力於情感之渲染,該要讓他們冷靜認清真相、學懂如何分析問題,這是對的。可是,面對一批對該段歷史一無所知之同學,要先仔細回顧經過,而當年國內與本港民眾之情懷也是歷史的一部份,要認清真相,便不能不嘗試了解當年之情懷。如何可以複述種種一切、回想悲痛經歷時不動感情呢?我知道自己教學上要客觀陳述之責任,卻實在辦不來!

如何是好?四月開始講述時,決定不強行隱藏本身情感,卻立定主意,要於最後幾堂好好作各方面之細緻梳解和理性分析。希望能以關懷和同情為本,再客觀檢視各相關範疇。想說的很多,例如天安門母親之浩然正氣和道德根據、朱耀明牧師推動之我要回家運動,廿年來言論空間之不斷收緊、近年網絡管制之逐步加強、本地電視新聞之自我約束、社會上泛濫的各種正理和歪理之辨別、歷史事件與當前之關連……太多了,竟都一一錯失了。流於單純的悲情之感染,是我早早提醒自己切戒的,偏偏時光匆匆過去後,最終做出的效果偏就是如此!

這裡,我要說句:對不起。



三甲同學都聰慧,言辭了得、思考敏銳。相信一旦你們關心世事,自能找到各式途徑,去了解、去細辨、去分析、找到自己之路。學期尾當我想點出一些訓勉時,想到社會上有些人,學歷不高、思想較簡樸,可是道德良知勇氣從來不缺,即使不懂如何斥駁各種歪理,自是一往直前。這叫我想到陸象山那名句:「吾縱然不識一字,仍可堂堂正正做一個人。」另有些人,受高深教育,熟習各種分析手法、懂得如何發掘各種正反論調、常以「中立」和「理性」為尊、以能夠說出異於常人之論點而自豪,這些本都不是毛病。可是,面對大是大非時,當一方是強權,對言論操控和真相掩藏之力大無窮,另一方是被欺壓之弱勢時,所謂「中立」無疑已是一種罪惡。

早前另一文我曾抄過從小樺處看到的一句


"The hottest places in hell are reserved for those who in times of great moral crises maintain their neutrality." Dante Alighieri

「地獄裡最熾熱之處,是留給那些在出現重大道德危機時,仍要保持中立的人。」但丁《神曲》


那時社會上不斷出現淡化六四屠殺、歪曲各種事實、牽導社會走上錯誤思想走向之言語。心憤慨有之、無奈有之,總的是百感交雜。於是想到此文開首的一句。年青的同學,前途無限,成就不可丈量。日後發展該不用我擔憂。要說最後的訓勉,就只是「別要像今年港大學生陳一諤」。於是有文首那句。

我做不到「客觀」分析,漏網而不及處理之議題眾多,唯有期盼同學能自我發掘,對知識長感好奇、對世事總有承擔。懂思考、卻更要不礙於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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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人說:強權壓倒真理。是耶非耶?不願相信、卻又不由自主地擔心。

從天安門母親網站裡找到一首近年新創作之歌曲。首句歌詞是

強權 壓不了悲傷
悲傷 可轉化力量

心略告慰。我講述得不好、流於煽情,可是若同學能有所感,能開始去思去質疑去重新領會,那麼,只有情感之牽動卻沒充足之理性分析也就不會是致命傷了。


萬千說話,歸於無言。

不夠堅強之班主任

附帶一句:
今早讀的故事源自李碧華《天安門舊魄新魂》中一篇《說謊》。公共圖書館可借閱。最近若想觀看,可聯絡我。

思想正確,有多難?

小奧私陸,才知以下之事:

小六生投稿撐六四

.「同學不知道趙紫陽、不知道六四死了很多學生,但她們本身就是學生...(教科書)根本是想替學生洗腦,令學生盲目愛國。」

.「全世界的新聞報道都說學生被殺,只有中央電視台講解放軍被打和學生燒軍車。」

.「錢沒有了可以再賺,人命比經濟更重要,不明白為什麼要輾死人才能發展經濟。平反六四和中國未來發展大有關係,學生是因為胡耀邦去世才出來要求民主,如果不愛國,學生為什麼要走出來?」

.「前日露營,我們通宵談天,我說不如談六四,她們一個說與她無關,一個叫我不要吵」。說到同學對六四沒有認識,思晴連珠炮發,「死了好多人又不知,趙紫陽又不知……常常無端唱國歌,一味愛國愛國」。

.跳脫的思晴不愛背書,打開常識科英文課本,只說「不知道為什麼要背這些」。她指着其中一段「what qualities should civil servants possess」(公務員應有質素),「如果試題就是這樣,背熟hardworking(勤力)、loyal(忠心)、responsible(有責任感)就滿分。讀這些有什麼用?不如教六四啦!」


小奧私陸上最後兩句:

香港人請努力,大家請努力。

簡單,直接。毋庸多言。

歌(五)

《天問》

達明一派
曲:劉以達
詞:周耀輝

抑鬱於天空的火焰下 大地靜默無說話
風吹起紫色的煙和霞 百姓瑟縮於惶恐下

誰挽起弓箭 射天空的火舌
誰偷仙丹飛天 月宮安守青天

縱怨天 天不容問 歎眾生 生不容問


瘋癲於漆黑的火焰下 沙啞的叫喊是烏鴉
洶湧起一天丹緋雪花 千秋的咒詛何時作罷

誰斗膽挽起弓與箭 射天空囂張的火舌
誰不惜偷仙丹飛天 月宮孤單安守青天

縱怨天 天不容問 歎眾生 生不容問


眾生 天不容問 眾生 生不容問
眾生 天不能問 眾生 終不能問

Thursday, June 04, 2009

中國的脊樑

張文光撰文,介紹了幾位叫人尊敬的中國人。

北京國際廣播電台英語部主任李丹,(八九六四)鎮壓後竟敢自撰文稿,向人民報道流血真相說:士兵駕駛著坦克車,用機關槍繼續不分青紅皂白地,向街上的人群發槍射擊,目擊者說有些裝甲車甚至輾死那些面對反抗群眾猶豫不前的步兵。鑑於目前北京這種不尋常的形勢,我們沒有其他新聞可以告訴你們。我們懇請聽眾諒解,並感謝你們在這最沉痛的時刻收聽我們的廣播。報道結束後,李丹被捕了,只留下永不消逝的電波。

38軍是首批進京的戒嚴部隊,軍長徐勤先抗命開槍的事蹟,20年後大白於天下。徐勤先反對鎮壓學生,但38軍入城在即,戒嚴令准許開槍,他知道這意味著鎮壓,藉口受傷而拒絕帶兵,被指為故意違抗軍令。楊尚昆獲悉後極度震怒,解除了徐勤先的軍務,更將他送去軍事法庭,判處5年監禁。徐勤先在審訊法庭說:人民軍隊從沒有鎮壓人民,我絕對不能玷污這個歷史。他拒絕認罪,擲地有聲說:不是歷史的功臣,就是歷史的罪人。20年過去,人民怎會忘記,寧願違命坐牢,也不向人民開槍的徐軍長?

當年總書記趙紫陽。在鄧李楊集團如山的壓力下,他堅持要求修改4.26社論,承認北京學生的愛國行動,堅決反對軍隊戒嚴鎮壓。他在回憶錄《改革歷程》說:我反覆考慮,寧願下台也不能跟他們走。趙紫陽心裏明白:我的歷史任務似乎已到終結了,我告訴自己,我絕不做調兵鎮壓學生的總書記。於是,他走到廣場向絕食的學生說:你們還年輕,來日方長。你們不像我們,我們已經老了,無所謂了。

這大抵是趙紫陽以總書記名義,最後的公開發言吧?疲憊的臉容、蒼涼的聲音、絕望的希望,為八九民運寫下一道良心的凝鏡,永遠存留在人民的記憶和思念中。

一人獨擋一列坦克的王維林。彷彿是歷史的機緣,他手持膠袋,白衣黑褲背向世界,以血肉之軀獨對坦克。坦克不動,人不動;坦克改變方向,人也改變方向,世界屏住呼吸,鏡頭也震撼世界。




類似的熱血事蹟,還有不少。誰能忘記?誰要把這一切歪曲、抹殺?

原文《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明報2009年5月29日

歌(四)

《漆黑將不再面對》


願你熟睡願你熟睡 但你是否不再醒了
你的眼裡 你的眼裡
難道明天不想再看破曉
為了在暴雨中找到真諦 
犧牲的竟要徹底

願你熟睡願你熟睡 
但你年輕不再歡笑
你的勇氣 你的勇氣 
無奈從今不可再猛燒
為了在暴雨中找到真諦 
犧牲的竟要徹底

天與地 幾多的心還在落淚
心‧永‧伴‧隨  無人能忘掉你在遠方

如今夜了 請安息輕帶著靈魂別去
這刻拋開顧慮 漆黑將不再面對
如今夜了 請安息輕帶著靈魂別去
這刻拋開顧慮 漆黑將不再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