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December 29, 2010

聖誕過了,重讀當時有趣文章

《不義也是品味問題》

2010年12月29日


聖誕節過去了。殖民地時代,聖誕節和新年聽到的除了福音之外,便是教宗、英女皇和港督的文告,都是傳統的仁愛呼籲,略改文辭,港督則與家人圍在壁爐之前,向市民送上聖誕祝福。在傳統節日,守舊就是能耐,政治領袖的文辭和表達形式只能稍微創新,而這正是頂上功夫。亂搞亂舞一通,不是創新,而是荒誕不經,不成體統。

近年每逢聖誕新年,都要忍受特首無聊及失格的政治宣傳,在貧富懸殊之衰世,徒增一苦。老曾做特首五年,終於修成惡果,今年的聖誕文告的品味之壞,無以復加。我們無法投票選舉特首,出了一位品味惡劣的領袖,雖然與己無關,也是丟人現眼。

特首在空洞孤寂的府邸的壁爐架上玩弄塑膠聖誕裝飾,無所事事之際,聽見空蕩蕩的桌上放了的筆記型電腦有電郵信息,便走上前去,原來是歌手MC Jin歐陽靖作了一首聖誕歌Rap Now 2010 ,用來和議特首在政改方案的Act Now口號。煲呔對覑電腦屏幕的MC Jin說:「Yo! Check it out!」歌曲以「起錨」為口號,串起政府的新政和面書的潮流,特首聞歌打拍子,叫囂讚歎。

老曾大概忘了他身處的是以中國人為主的香港,末後卻用英文講聖誕和新年快樂,而且用了共產中文「祝願」。府邸除了他自己之外,空無一人,猶如孤家寡人。音樂方面,rap歌不是用來附和政府的,rap歌有倡議反抗和變革之意。至於口號「起錨」,是漁家出海捕魚或黑社會逃亡海外之用,與聖誕節的安頓與休息大相逕庭。聖誕新年不叫人一家圍爐團聚,也該叫人憐恤孤苦之人,多加施捨,特首卻高呼「起錨」,航向冰冷的大海。MC Jin無疑有其來頭,奧巴馬競選總統,也用了他的《致奧巴馬的公開信》作為宣傳rap。然而有名歸有名,名人不是那樣用的。

廣告失時失地,不可饒恕。中國政治的古風,首重的是敬天時。冬至、聖誕與新年都是平息紛爭,與民休息及憐恤孤苦之時,不是用來聞歌起舞、勤呼「起錨」以支持政府新政之時。府邸場地空寂,毫無團聚之溫情,塑膠聖誕藤也毫無生氣,真的聖誕樹也許不環保,但最低限度要有真的松枝吧? 一切不該犯的錯誤,都犯齊了。美學和文化判斷要到了病入膏肓的絕境,才會如此頭頭碰覑黑的。

另一邊廂,地產財閥糟蹋大浪西灣、火燒南生圍、亂填農田和堵塞溪流,殺滅生物。明明可以保育環境,設計順應自然生態的豪宅也可以牟利的,財閥卻偏偏喜歡夷平地皮,用混凝土征服一切,而混凝土卻是監獄的材料美學。香港的不義,豈止是政治或道德問題,根本是美學品味問題。而美學問題,其實是人格問題。

[文 陳雲]

Friday, November 12, 2010

幸.憐

小圓子這天說我很可憐。

這是對的。雖然我不自憐。

難得小友能坦誠述說相互之感覺,真開心。

Monday, November 08, 2010

摘自《風之影》二

「有人曾經說過,當你停下來思考自己是否愛著某個人的時候,那就表示你已經不再愛他了。」

我想,我能給她的太少,期望從她那兒獲得的郤太多。

Sunday, November 07, 2010

讀小樺文,有感於心

觀念論者與魚

昨天夜裡突然有相依為命的感覺,就如瑪麗安安德森所唱。他們不知道。一般所生活的世界裡,沒有論點、沒有辯論、沒有足夠複雜的理性與細緻中性的語言。於是一切始終都成曬馬,時勢不能用言辭扭轉。一個觀念論者的悲哀莫過於,他覺得可以用框架和概念去扭轉常人的看法,而時勢或至少環境,作為一個容器,沒有承載概念翻轉的深度或者空間。推論激進、言辭銳利,但其實他們都不明白,到最後只是同情:不明白你說什麼,也沒打算認同,但同情你講到口乾舌燥,所以也表示認同,為的只是不讓你覺得我不支持你。而觀念論者最介意被同情。


這樣心情,知者何?

Saturday, November 06, 2010

文人風範

《民國範兒——從蔡胡之爭說起》


1917年,時任北大校長的蔡元培出版了《石頭記索隱》一書,將《紅樓夢》歸為「政治小說」,影射康熙朝士林之事。一時大受歡迎,此書自1917年初至1930年已發行十版,可見流播之勢。
以 蔡元培當日的學術地位與顯赫聲名而言,置諸今日,誰人敢出異言。不料,1921年,與蔡私交頗好的胡適發表了《紅樓夢考證》。他毫不客氣地指出蔡的索隱是牽強附會的「大笨伯猜笨謎」方法,認為校長完全誤入歧途。胡適在考證中排比史料,窮搜銳索,證明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判斷高鶚續寫出後40回、並得出《紅樓夢》是曹雪芹自述的結論。胡適自述做考證的目的在於「要讀者學得一點科學精神,一點科學態度,一點科學方法」,以此教人獨立思考,敢於懷疑,重視實證,從而在思想習慣與方法上達到思想啟蒙之目的。翌年,蔡元培發表《索隱》第六版自序,副題即為「對於胡適之先生紅樓夢考證之商榷」。他認為自己的索隱 審慎之至,與隨意附會者頗不同。胡適謂其「大笨伯猜笨迷」,他殊不敢承認。接著,他從「性情相近,軼事相征,姓名相關」三個角度出發,再次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同時指出分析作者和版本當然重要,但於讀者而言,最重要的卻是故事情節。對於蔡元培的這篇駁論性「自序」,胡適頗不以為然,於1922年5月撰寫了 《跋紅樓夢考證》,再作回應。

民國文人的風度:給敵人送彈藥

這一場當時眾所矚目的學術論爭相較今日學閥的種種惡形惡狀,始終平心靜 氣,透著一種難得的雅量與氣度。如胡適曾四處尋找錄有曹雪芹身世的《四松堂集》一書,就在他遍尋不著而心灰意冷時,蔡元培託朋友為他借到了此書,這一無異 於給敵人送彈藥的舉動頗可見出民國知識份子的品格風調。蔡元培於胡適有知遇之恩,且為北大校長,但胡適並不因私交而苟同其見解;同樣,蔡亦未因胡適的不留 情面而暗中算計胡,相反他處處不忘推薦胡適。尤教人信服的是1926年蔡元培為壽鵬飛《紅樓夢本事辨證》所作之序中特別強調的,「此類考據,本不易即有定 論;各尊所聞以待讀者之繼續研求,方以多歧為貴,不取苟同也。」這一段話既顯出蔡元培個人的學術理念,也見出民國人特有的風度與品質。

說這個故事,是因近時大陸興起了一陣關於「民國範兒」的議論。舉凡彼時聞人的軼事趣聞、凡俗生活的花樣百出乃至民國的趣味風尚,一時皆為好。甚或可說,民國從某種 意義上而言,已成為一種美學典範、道德參照、人情座標。以此回看當下,衡鑑歷史,不由慨嘆,在「向前看」與「向錢看」中掙扎的中國人已然喪失了民國年代的 個人品質與人文風範——富人是一臉暴發戶的樣,窮人不再窮得志氣清堅,官員往往兇神惡煞,人人都在錢眼裡翻筋斗,房子上費工夫。

與之相比,民國 人就特別陽氣、喜氣,有生氣。民國也許是中國歷史上最年輕的朝代,說它年輕,不僅指時間,更是指氣質——好不容易擺脫三千年封建統治,前所未有地大開門 戶,迎面撞上人類最自大強盛的二十世紀,民國好似初升朝陽,格外明亮。而但凡有生氣之人之國,必是一派性情,一派天真。好比廢名佩服同鄉熊十力,常切磋論學,但彼此於佛學意見多有相違,竟因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葉挺在獄中發願,一日不得自由,一日不理髮剃鬚,每每在囚室中尤愛撫鬚沉思,不知何日才有朱唇可吻之福;聞一多上課前點支煙,煙霧繚繞中拖長聲音念一句:痛飲酒,熟讀《離騷》,方得為真名士,爾後方始上課。

民國年輕,但不稚拙

民國人,尤其是民國文人,好比魏晉文人,禮教豈為我輩設耶,這頭推翻了舊禮教,那頭的亂世流離也無暇製作新規範,於是,亂是亂的,但這亂也自有一陣草長鶯 飛。而這種性情既是一種朝氣,又自有一番淵源。民國年輕,但民國的年輕不是稚拙,年輕中自有一番老成。那些行為出格,言論大膽的民國人,其實一肚子好學 問,他們推倒的是封建政權,但古華夏的文化在他們身子裡汨汨流淌。他們談起舊時代每每咬牙切齒,但那是哀其不爭的無奈與焦急,即便如魯迅,還不照舊喜歡臨 帖、箋紙、古籍那堆玩意兒,我們不可當真。有底子的年輕,一上來就避開了幼稚。也就使得民國人的玩笑不是調笑,幽默不淪於滑稽,詈罵不為作秀,並由這嬉笑 怒罵為他們葆蓄了難得的真性情與尊嚴品格。

今天大陸的民國熱,其實是借民國這面鏡子照照當下世道,吐吐胸中不平之氣。追憶前朝,多因不滿當下, 正如陳丹青所說,「民國的種種善,早已被大規模玷污,失傳;民國的種種惡,倒是進步神速,發揚光大」。時下抬舉民國,最深在的原因即是當今中國並不完全能 在制度上賦予民眾安全感,在文化上賦予民眾光榮與心靈之飽滿,在品行上也不能樹立可資依憑的標準,於是人們富有卻不富足,忙碌卻不充實,歡暢卻不幸福。而 這種隔代的追認,在形式上通常以一個人來取代另一個人,一種美好來取代另一種過時的美好,這種歷史的折返跑深刻暴露了國人意識形態的問題——即便連精神思 想也只是一套改朝換代的把戲。因此,問題並非僅是哪些民國品質是亟須我們追挽承繼的,而是我們什麼時候能跳出這種歷史單相思與折返跑的怪圈,就好比當年的民國人斷然撇棄舊中國,志氣滿滿地大步出門,這,也許就是最值得珍視的民國品質。

文╱顧文豪

摘自《風之影》一

我覺得,人類最終不是笑死,就是笨死,什麼事都能拿來開玩笑,而且都是愚蠢至極的玩笑……

Thursday, October 14, 2010

Robert Pires Goals, Passes + Assists 2001/2002

懷緬過去常陶醉……

皮里斯重回阿仙奴集訓。一代巨星風采,值得回味。





重看這些片段,不得不承認現時之阿仙奴是遠不及當年。那種快速、直接、配合是何等鋒利致命。

Wednesday, October 13, 2010

10 of the best from Bergkamp himself



心中永恆偶像。對紐卡素的入球是常叫我如在夢中。

Thursday, October 07, 2010

意外之喜

這天有事一記。

獲小圓賜飯。喜甚。健康菜餚,幾乎全是海鮮及菜類。更快慰是竟有暖湯,清甜而不油。

謝謝小圓。

Monday, October 04, 2010

《關注要代價》——健吾

互聯網文化,令很多人有一種新病,叫睥睨病。



就拿今年流行的微博做例子,網,是一個把小事化大的哈哈鏡。大家都「關注」的事,不論是國內某大學的校長全裸上課,或是某名媛之後的瓶中貓,或是根本不會承認或否認自己性取向的男歌手忽然被人家在微博說他出櫃就成為了娛樂新聞的條目,可見這種網絡的短訊工具,已經把消息的流通變得更零碎、即食和八卦。



而更大的問題,在於人使用網路溝通工具發表意見(或是大家最近流行說的網上民意),都是即時而且為反應而反應的。比方說,那位書展的「小娜迷」在新聞鏡頭之搔首弄姿,即時引來不少網客圍觀,反應不過是disgusting、我想嘔,令人嘔心之類的即時性攻擊語言。



拿我最近一條微博做例子,我貼了一張某男藝人穿覑「More Respect, Less Attack」的T恤雙手「拿」覑一個青春少艾的少女模特兒玩獎門人胸爆汽球的照片,之後貼了以下的文字:「藝人做生意,我理解的。娛樂圈萎縮了,尋找新財源也應份。只是穿上這件More Respect Less Attack的人,在做什麼?值得人respect,但我也忍不住,想attack一下了。」我寫這條的動機,是因為這張照片很有矛盾張力,在一個不值得支持甚至是應該唾棄的電視節目上,有一個藝人穿上了一句statement,叫人去多點尊重,少點攻擊,很諷刺。



4小時內,有很多人回應。回應分幾類:把這句說話歸納為「撐」和「踩」的,說我踩/反/不支持這件T的設計者古巨基先生,說出這件T的不合適性(inappropriateness)的,和認為「娛樂新聞不需要太認真」處理的。但當中,最令人擔心的,是很多情緒性的回應,當中包括:「點解你時間唔做D更有意義既事,要咁得閒,理人覑咩衫?」



看覑這條微博和回應的朋友跟我說,這種是網上回應的反射動作,叫睥睨病。病者大多帶覑一個超然的身份,以自己在道德高地,覺得自己要維護一些事情,但卻永遠都要帶覑嘲諷的態度和狀若抽離的語氣。友人說:「我都很想回應點什麼,但後來發現,所有在網路上的『所謂』討論,很多時都是快感,要快,而不是真正的討論。」



這種回應就像是網上流傳的笑話,《這雞蛋真難吃》:



A:這雞蛋真難吃。

B:隔壁的雞給了你多少錢?

A:這雞蛋真難吃。

B:有本事你下個好吃的蛋來。

A:這雞蛋真難吃。

B:下蛋的是一隻勤勞勇敢善良正直的雞。

A:這雞蛋真難吃。

B:再難吃也是自己家的雞下的蛋,憑這個就不能說難吃。

A:這雞蛋真難吃。

B:比前年的蛋已經進步很多了。

A:這雞蛋真難吃。

B:你就是吃這雞蛋長大的,你有什麼權力說這蛋不好吃?

A:這雞蛋真難吃。

B:你這麼說是什麼居心什麼目的?

A:這雞蛋真難吃。

B:自己家雞下的蛋都說不好吃,你還是不是中國人?



網路世界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意見和情緒,如果分不開,把民粹當成民意,甚至是認為掌控網上情緒,就可以得天下的政黨,其實幼稚得很。得到很多網上的民意的激進政黨,在政改方案通過後的電話民意調查大失分。網路推動了直接參與型的社會運動,同時也在激化和蘊釀一種即時快感性的反應當作主流民意。如果香港人不認真面對睥亂病、快感反射網路回應和民粹主義式的偽思考,香港其實不要談什麼一人一票民主選舉。

Saturday, September 25, 2010

時間:從康德之第一批判到現代之理解

時間可以以歪斜的形式前進,雖然時間本身的組成方式是均一的,但那一旦被消耗掉之後就變成歪斜的了。有些時間變得非常沉重拉長,有些時間變得又輕又短。而且有時候會前後對調,嚴重的時候會完全消滅掉。應該沒有的也會被加上去。人們可能藉著把時間這樣擅自調整,來調整自己的存在意義。換一個說法,就是藉著加上這樣的加工,才能勉強保持不瘋掉。如果不得不把自己所穿過的時間,依照順序就那樣均勻地接受下來的話,人的神經一定無法接受。那樣的人生一定接近拷問。


——村上春樹《1Q84》

Friday, September 24, 2010

知識與人生的割裂

喜歡數學的什麼地方嗎?

所謂數學這東西就像流水一樣。雖然也有很多有點難的理論,不過基本道理卻非常簡單。就像水從高處往低處以最短距離流下一樣,數字的流向也只有一個。凝神注視的話,自然可以看出那水道來。妳只要一直注意看就行了。什麼都不必做。只要集中注意力盯著看,對方就會明明白白地全部顯示出來。在這廣大的世界,只有數學對我這樣親切。

如果數學這麼輕鬆的話,就沒有必要辛苦地去寫小說吧。一直只教數學不好嗎?

實際的人生和數學不同。在那裡事情不一定會以最短距離流動。數學對我來說,該怎麼說才好呢?未免太過於自然了。那對我來說,就像美麗的風景一樣。只是存在那裡的東西。甚至不必跟什麼調換。所以在數學裡面時,有時也覺得自己好像逐漸變透明了似的。有時會覺得很可怕。
寫小說時,我用語言把我周圍的風景,轉換成對我比較自然的樣子。也就是重新改造。藉由這樣做,來確認我這個人確實是存在這個世界的。這是在和數學的世界時相當不同的工作。




從小學到初中,他都一頭栽進數學的世界裡。因為那明快和絕對的自由比什麼都有魅力,而且也是活下去所必需的。不過自從進入青春期之後,卻漸漸感覺只有這個是不夠的了。在數學的世界裡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順利進行。前方沒有東西阻礙。然而一旦離開那裡回到現實世界(不可能不回來),他依然處在跟以前一樣,沒有改變的悲慘牢籠裡。狀況沒有任何改善。甚至覺得枷鎖好像變得比以前更沉重了。那麼,數學有什麼用呢?難道只是一時的逃避手段而已嗎?只是反而讓現實狀況更惡化嗎?

隨著這種疑問的膨脹,天吾開始刻意讓自己和數學之間保持距離。另一方面,故事的森林則開始更強烈地吸引他的心。當然讀小說也是一種逃避。一旦闔上書本,還是不得不回到現實世界。不過有一次天吾發現,從小說的世界回到現實時,不會產生像從數學的世界回到現實時那樣嚴重的挫折感。為什麼呢?他深入思考這件事,終於得到一個結論。在故事的森林裡,無論事情的關連性多麼明朗,都不會有明快的解答。這是和數學不同的地方。故事的功用,以大致的說法來說,是把一個問題轉換成另一個形式。並藉著那移動的性質和方向性,以故事啟示解答的可能方法。天吾得到那啟示,回到現實世界。那就像寫著無法理解的咒語的紙條一樣。有時缺乏整合性,無法立即產生實際效用。不過那含有可能性。也許有一天自己能解開那咒語。那樣的可能性,從深處慢慢溫暖他的心。


——村上春樹《1Q84》

Wednesday, September 22, 2010

《市場,去死吧 》——陳滅

家具首先被摧毀繼而是家
桌椅與層架拆解變作的木條
好像老卻的韶華在破鏡中分散
接近了本源反倒認不出原樣
空屋、荒地與一切逝者一一認得
兩眼朝貪戀的所在如放映幻燈

演說首先播放繼而是它的市場
人們按指示收聽又設法理解
最後自己變作巍巍的語言上路
誰人忽然曉得了憤怒
轉眼又被憤怒的對象馴服

教師成為燒味斬件懸掛著
學生是產品這觀念已過時
要渡過今天首先要預繳部份
剩餘的靈魂回程時再回贈給你

失去了信用唯有用信念支付利息
信念我了解但什麼是利息?是怎麼計算的?
還有月費、按金、罰款和成本效益
帳單總充滿詩意,而稅單就是詩歌
為什麼不問什麼是生活?是怎麼計算的?

市場去死吧但市場轉瞬又反彈
所有壞消息市場都消化了
文學是賣不出的叉燒很容易理解
但什麼是荒謬?是怎麼計算的?
市場去死吧但市場反覆偏軟又向上
只有預繳已經透支的生命
惚恍身軀經過入閘機時好像聽見
市場,去死吧!
但市場把去死又附送兩倍優惠回贈給你

(貝拉.塔爾組曲之五)


Tuesday, September 21, 2010

《說不出的未來》——陳滅

寬頻人、信用人、保險人、問卷人
一伙一伙的聚集,夜了是時候變回自己
這裡是旺角,西洋菜街、通菜街、豉油街
生活就是這樣,但什麼改變了?沒有人記得
寬頻人可以給你優惠,但這是最後一天
信用人送你未來的贈品,要是你能填滿一個數
保險人教你相信未來:未來隨時都會變改

什麼是未來?我們尚要等候,但他們的公司已先抵達
他們為我們設計的未來了,寬頻人、問卷人、保險人
是時候回家,還是去唱K,喝一杯,還原為一個人?
世界就是這樣?時代換了什麼型號,電器人?
購物人已結業,自由行都打烊了,旺角才更抖擻
信用人要不要提供優惠給寬頻人?問卷人互相詢問?
誰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調查,誰都不在乎
這裡是旺角,西洋菜街、通菜街、豉油街
從一九九七出發,經過九九、零三,還有什麼新聞?
只有十年前的人,留下將來的形狀,一些詢問

永遠都有煙花,但霓虹為什麼閃爍,又缺了筆劃?
那倒閉店舖的招牌仍高掛著,多少年了?
有時在雨中忽然閃過,那沉睡的霓虹更像幽靈
叫人們永遠記著那店舖,那碩大的形狀
現在只低聲地唱,K歌人,選曲機中有沒有
作給寬頻人、信用人、保險人、問卷人的歌?
夜了他們已收拾行當,結束獻給這時代的一切宣傳
那優惠、那贈品、那未來?那數字、那不得已的誘騙

世界就是這樣,不用問,還要這樣繼續下去
不會有我們的歌或城市的歌,什麼改變了都不用問
寬頻人、信用人、保險人、問卷人還有電器人和車牌人
夜了是時候收起易拉架廣告,變回自己來嘯聚
這裡是旺角,西洋菜街、通菜街、豉油街
夜了會有更多十年前的人,透過選曲機去想像
昔日曾唱過那說不出的未來;但未來已變成一張合約
教我們記著那條文、那趨勢、那回贈
誰都知道那世界的底蘊,誰都不在乎
那發展、那廣告、那即將過期的荒謬
但什麼是荒謬?我們尚要苦思,而我們的機構已把它寫入
他們為我們編著的合約了,寬頻人、信用人、保險人
不斷變身的兼職人、頻臨絕跡的文字人
一切不由自主的教育人,可否與即將到期的生命相約
去簽另一份約,還是去喝一杯,何妨再變回一個人

Thursday, September 09, 2010

超級測謊者——陳頌紅

我有一個朋友,凡事都往壞處想,無論別人提出什麼,她首先想到的,是別人要謀算她、陷害她。但我就感到很奇怪了。這樣一個人,理應精明機警,一毛不拔。但剛好相反,她卻受騙連連,無論是感情上、金錢上都蒙受過不少損失。即便逛化妝品專櫃,她隨時可以被化妝小姐哄她付一萬幾千元買她完全不需要的東西,之後頻頻怨笨。然後又會買下一大堆什麼香薰禮券、剪髮護髮代用券、瑜伽用品現金券等,全部得物無所用。後來我想通了,她就是因為一向對別人存有戒心,所以很自信不會愚蠢得被人欺瞞都不察覺,結果反而更容易受騙。

科學家也做了類似研究。表面看來,容易受騙的人,因為把世界想像得太美好,沒有戒心,所以才對別人的謊言深信不移;而實際上,他們很可能是把世界想像得太邪惡,這樣反而中招。

據《社會心理與個性科學》期刊(Social Psychological and Personality Science),加拿大多倫多大學(University of Toronto)商學院的Nancy Carter和 Mark Weber曾做過一項研究,他們首先讓受試者填寫一份問卷,評估他們對別人的信任程度,例如「你是否認為大部分人天生善良、仁慈」、「你是否認為大部分人都很誠實」等。然後讓他們觀看一批二年級MBA學生工作面試的片段。這些學生被事先分成兩組,第一組在面試時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沒有半句謊言。而第二組會聽從研究人員的意見,因應那份工作的需求,刻意製造一些有利自己的假象,讓面試官覺得他/她的資歷比其他應徵者更適合那份工作。看完錄影片段之後,受試者要決定哪些MBA學生的可信程度較高,值得聘請;哪些滿口謊言,不值得信任。

結果顯示,被評為「極信任他人」的受試者,更能準確地指出在那群MBA學生之中,哪些是大騙子,哪些是老實人。相反,那些戒心愈大的受試者,反而愈不能察覺他人在撒謊。起初我還有點困惑,後來將整個邏輯反過來想就明白了:一個擅長拆謊的人,當然可以知道誰值得信任,誰不。而經常受騙的人特別有戒心,是因為他們根本分不清誰在說實話。

信報 2010 年 8 月 31 日

Monday, September 06, 2010

當年的傷感

多年前看了《小馬王》。今天試著回想,卻記不起事隔多久。印象中曾為此撰文,這版上卻沒找到,該是寫於早年之其他網誌上了。這樣想來,那可能已是將近十年前的事了。

那時,看過電影後和金老師聊起,我說前半段觀看時感覺很傷感。這說法叫金意外,不過金是明白人,該很快能會意過來。今日禮堂上看的,正是叫我難過的其中一幕。

將電影情節套於教與學上,效果如何?我不敢說。只是忍不住有點重看的衝動。

Friday, September 03, 2010

「盲」得有道理——Nick Lee

摘自信報 31/08/2010


設想,某天街上,一位陌生男子向你問路,正在指點方向之際,兩位不懂禮讓的裝修工人抬着一扇大木門在你倆中間穿過,視線被擋,你唯有待他們經過之後,再繼續指路。陌生人道謝,並說:「其實這是一個心理學實驗,剛才趁你視線被擋,問路人給調換了,我其實不是原先向你問路的人。」

你一定會問:「有冇可能呀?咁都唔發覺?」事實上,97% 的人認為自己一定察覺,餘下 3% 為何妄自菲薄,我不知道。

然而,正式實驗結果,54% 的人沒有察覺。眼前人「掉包」也有過半人毫不為意,簡直匪夷所思。

視而不見,心理學稱為「change blindness」,意指眼前影象有變,但我們見不到有變。大家有沒有發覺我今天換了名字?(按:刊文當日我改名為 Bruce Lee,翌日改回 Nick Lee 了。)

有的話,恭喜你。沒有的話,不必自卑,change blindness 十分常見,視野內的事物縱有轉變,不留意便未必察覺,這是人之常情。我人微言輕,看不見我的名字可以原諒,但是正在交談的人調換了也懵然不知,簡直就是「當人無到」!那次實驗飾演陌生人的兩位都是二十出頭的男性,身穿不同衣服,身高相差五厘米,聲線可辨,換句話說,他們不是孖生兒,但亦未至「判若兩人」。實驗同時發現,與陌生人年紀相約的途人,較易察覺「掉包」,人類本能顯然是較為留意「同類」。實驗再把演員裝扮成建築工人,果然減低被拆穿的機會(即使途人年齡相約)。

心理學家就是喜歡挑戰我們的「眼界」,揭示我們的「盲點」。我心想,他們一定知道,若兩位陌生人太不相像,例如一男一女、一老一嫩、或一光頭一 punk 頭,被拆穿的機會必會增加,兩人必須夠相像(盲點才會出現),但又不能太相像(否則盲點也沒有意義了)。不過話說回頭,是否一男一女便容易拆穿呢?真是未試過未知,畢竟多數人都高估了自己的辨別能力。

另一個實驗裡,電視畫面顯示三位穿白衫和三位穿黑衫的人把一個籃球傳來傳去,有些空中傳球,有些彈地傳球,有人拍球,你的任務是用心數着白隊或黑隊的傳球次數,整個片段 75 秒。看完後,研究員叫你寫下心中的數字,然後問:「剛才你在數數的時候,片段中可有特別事情發生?」四成的人說沒有。



其實在片段四十多秒處,一隻大猩猩從畫面左向右走,穿過傳球的人群。這不是一隻真的大猩猩,只是有人穿起大猩猩的戲服。你能想像竟然有四成人沒有看見嗎?又是 change blindness。

四成只是平均數,實驗其實測試了四種情況,受試者數其中一項:(一)白隊的傳球總次數;(二)黑隊的傳球總次數;(三)白隊的彈地和空中傳球次數;(四)黑隊的彈地和空中傳球次數。前二者明顯較容易,所需專注較少,故察覺大猩猩的機率高於後二者;此外,大猩猩與黑隊同色,注意黑隊的人亦較容易察覺大猩猩的存在。

Change blindness 的實驗,證實我們的感官不如想像中敏銳和清晰。驚訝之餘,不禁要問,可有改善之法?不幸地,學者對其外在因素雖有研究,但這畢竟牽涉人的本能,不是說一說便改得來,真要改的話,對身邊一草一木、一言一語、一字一標點都不放過,多加留意,謹小慎微便可,理論上不難,但實行起來是如何的費勁,如何的浪費精力?換個角度看,我們之所以「盲」,是腦袋自動過濾訊息,減少不必要負荷的結果。正常情況下,問路的陌生人不會無故「掉包」,籃球員中間不會有隻大猩猩(特別是要集中精神數着傳球次數的時候),腦袋自動替我們過濾「不必要」的訊息,就是要騰出腦力,給我們作「重要」的事。

可以這樣說,對於眼前一些轉變,我們雖然「盲」,但是「盲」得有道理,而且無傷大雅。接下來介紹另一種「盲」,後果可大可小,更加耐人尋味。

設想,你和研究員隔着桌子對坐,他拿出兩張女士相片(證件相大小,只顯示面部),問你哪位比較吸引?你指指其中一張,研究員把相片往桌面蓋下,推給你,你拿起相片後,研究員問:「為何選擇她呢?」不同人面對不同相片,當然有不同的答案。



有何特別?事實上,研究員玩了一個魔術,推給你的相片是另外一張,不是你選的那張。奇怪的是,超過三分二的人沒有發覺相片被換,心理學家稱此為「choice blindness」-- 自己選了什麼,自己也不清楚,比 change blindness「盲」得更嚴重。更奇怪的是,當問及相中女士有何吸引,多數人竟然說得出「原因」!這些「不經意」的回應,心理學稱為「confabulation」,直譯是「閒談」,我認為「齋噏」更貼切 -- 噏得就噏,說了便算。

怪事不止於此。實驗有兩部分,第一部分如上所述,玩魔術「整蠱」人,得來的回應全是「齋噏」;另一部分是誠實的,選那張給那張,沒施掩眼法,得來的回應應該是「可信」的。學者認為兩批回應必定有些潛在差異,對其作了潛在語義分析(latent semantic analysis),怎知它們竟然如出一轍!換言之,「齋噏」與「可信」,表面上沒有分別。

一天,我往陪父飲茶,在報攤買了《信報》,這是父親唯一愛讀的報紙。吃叉燒包之際,猛然發覺報攤給了一份《成報》,但見父親若無其事,捧着報紙讀得津津有味,我問:「點解你咁鍾意睇《信報》嘅?」他慢條斯理答道:「你鍾意點解,咪點解囉。」



原文,附影片及學術參考文獻

Wednesday, September 01, 2010

暑期觀影

Driving Bell and the Butterfly
The Lovely Bones
神火之賊
盲俠座頭市
風聲
District 9
9
福爾摩斯
賭搏啟示錄
500 Days Of Summer
巴別塔
美食風球
Avatar
天使與魔鬼
祖與占
尋找簡東拿
烈日當空
隔代廚神
Watchmen
Alice in Wonderland

Monday, August 16, 2010

偶遇精彩 MV

超生培慾 - JUNO 麥浚龍

Wednesday, August 11, 2010

有趣的對照

《當 「 植 入 」 成 為 被 默 許 的 文 化—— 廖 偉 棠

這 不 是 一 篇 影 評 , 而 是 對 一 個 民 族 長 期 被 思 想 植 入 的 文 化 史 的 一 次 哀 悼 。 《 潛 行 凶 間 》 ( Inception ) 在 內 地 要 押 後 到 9 月 才 上 畫 , 而 7 月 以 來 , 《 唐 山 大 地 震 》 佔 據 了 內 地 影 院 的 主 要 影 廳 和 場 次 , 就 連 原 定 於 7 月 上 映 的 《 怪 物 史 萊 克 4 》 , 也 改 期 到 了 8 月 16 日 。 不 要 怪 我 們 陰 謀 論 , 回 想 過 去 《 建 國 大 業 》 和 《 孔 子 》 , 一 樣 是 官 方 護 航 、 清 理 潛 在 的 競 爭 對 手 , 我 們 對 內 地 這 一 套 另 類 的 官 商 勾 結 早 已 見 怪 不 怪 了 。 這 次 《 唐 山 大 地 震 》 還 得 到 內 地 官 方 最 主 要 的 宣 傳 大 棒 「 新 聞 聯 播 」 為 其 做 宣 傳 : 7 月 25 日 晚 , 中 央 電 視 台 一 套 《 新 聞 聯 播 》 播 報 了 《 唐 山 大 地 震 》 上 映 及 感 動 各 地 觀 眾 的 新 聞 , 稱 這 部 影 片 展 現 了 災 難 中 「 生 命 可 貴 , 自 強 不 息 」 的 精 神 , 引 發 了 五 一 二 汶 川 大 地 震 的 經 歷 者 及 八 十 後 觀 眾 的 共 鳴 。 這 當 然 和 「 新 聞 聯 播 」 一 貫 作 風 相 像 , 就 是 赤 裸 裸 的 用 新 聞 的 手 段 做 廣 告 , 只 是 這 次 涉 及 真 實 發 生 過 的 災 難 , 這 廣 告 也 赤 裸 裸 的 礙 眼 。

災 難 片 植 入 近 億 元 廣 告

其 實 「 廣 告 」 正 是 馮 小 剛 和 《 唐 山 大 地 震 》 難 以 迴 避 的 關 鍵 詞 。 《 潛 行 凶 間 》 的 主 題 之 一 : 植 入 ( 片 中 的 夢 盜 者 被 賦 予 把 某 種 意 念 和 情 感 在 夢 中 偷 偷 植 入 目 標 人 物 心 中 ) , 即 使 是 未 看 過 《 潛 行 凶 間 》 的 內 地 觀 眾 也 肯 定 不 會 覺 得 陌 生 , 因 為 《 唐 山 大 地 震 》 已 經 成 功 地 植 入 了 很 多 東 西 。 表 面 上 , 最 令 人 反 感 的 , 就 是 在 一 部 打 着 哀 悼 災 難 旗 號 的 影 片 中 植 入 了 近 億 元 的 商 業 廣 告 。 這 樁 醜 聞 已 經 在 內 地 討 論 得 沸 沸 揚 揚 , 我 也 在 網 上 插 過 幾 句 嘴 , 得 到 的 反 應 非 常 令 我 驚 異 , 那 就 是 大 多 數 內 地 觀 眾 都 為 廣 告 開 脫 、 辯 護 , 表 示 理 解 甚 至 支 持 , 此 事 值 得 略 述 而 分 析 之 。

起 因 是 在 新 浪 微 博 上 , 我 看 到 《 新 京 報 評 論 周 刊 》 發 布 的 評 論 云 : 「 馮 小 剛 的 《 唐 山 大 地 震 》 中 有 一 些 史 詩 性 的 東 西 , 讓 人 想 起 斯 皮 爾 伯 格 的 《 辛 德 勒 的 名 單 》 , 並 欣 慰 我 們 這 個 災 難 深 重 的 民 族 , 終 於 有 人 能 如 此 真 實 但 又 不 絕 望 地 記 錄 。 」 此 說 完 全 是 閉 眼 瞎 誇 , 我 忍 不 住 回 應 道 : 「 《 唐 山 大 地 震 》 『 如 此 真 實 』 ? 當 年 的 隱 瞞 消 息 、 領 導 先 走 、 拒 絕 外 援 等 等 哪 裏 去 了 ? 」 的 確 , 《 唐 山 大 地 震 》 電 影 中 , 地 震 真 的 只 是 天 災 , 只 有 二 十 三 秒 , 剩 下 的 只 有 一 個 家 庭 幸 運 的 重 生 史 , 一 切 人 禍 都 被 隱 形 。 如 果 真 的 忠 實 於 原 著 拍 攝 After Shock 的 難 以 彌 補 的 裂 痕 也 就 罷 了 , 但 這 電 影 連 After Shock 裏 的 一 切 「 陰 暗 面 」 如 幸 存 女 孩 遇 繼 父 性 侵 等 都 統 統 「 和 諧 」 掉 , 那 實 在 不 配 「 史 詩 性 」 、 「 如 此 真 實 」 這 一 褒 讚 。

「 內 地 廣 大 影 迷 早 就 習 慣 」

接 着 我 看 到 了 網 上 統 計 的 數 據 : 在 《 唐 山 大 地 震 》 中 , 相 繼 出 現 「 劍 南 春 」 、 「 工 商 銀 行 」 、 「 寶 馬 汽 車 」 、 「 中 國 人 壽 」 、 「 kappa 」 等 多 個 品 牌 的 植 入 廣 告 , 其 中 出 現 次 數 最 多 的 是 「 劍 南 春 」 , 最 明 顯 的 要 數 「 中 國 人 壽 」 。 當 我 譴 責 這 種 可 怕 的 行 為 的 時 候 , 我 得 到 許 多 奇 怪 的 回 應 , 比 如 一 個 自 我 標 籤 為 「 華 誼 兄 弟 」 的 微 博 客 說 : 「 馮 小 剛 的 每 部 現 代 電 影 都 有 廣 告 你 不 知 道 麼 , 1998 年 《 沒 完 沒 了 》 就 有 了 , 看 來 你 是 不 了 解 馮 小 剛 , 或 是 第 一 次 看 他 的 電 影 吧 , 內 地 看 了 他 十 多 年 電 影 的 廣 大 影 迷 早 就 習 慣 了 , 也 認 為 他 是 植 入 廣 告 結 合 的 最 好 的 」 , 被 植 入 了 十 多 年 就 被 植 出 快 感 了 是 嗎 ? 這 植 入 藝 術 我 真 是 不 懂 欣 賞 。 他 甚 至 說 : 「 在 看 電 影 悲 傷 的 時 候 , 廣 告 還 能 稍 微 緩 和 情 緒 」 。

令 人 哭 笑 不 得 , 我 只 能 深 深 地 同 意 他 , 並 且 呼 籲 在 這 麼 催 淚 的 一 部 電 影 中 每 五 分 鐘 插 播 一 個 廣 告 , 以 免 觀 眾 過 度 悲 傷 。 電 影 當 然 能 賣 廣 告 , 可 你 別 裝 史 詩 啊 , 別 立 牌 坊 啊 , 別 說 看 你 片 不 哭 的 人 等 於 幼 兒 園 砍 小 孩 的 人 啊 : 看 部 廣 告 片 還 要 逼 人 哭 ? 電 影 賣 票 賺 錢 , 天 經 地 義 , 賣 廣 告 賺 錢 也 可 以 , 但 不 要 利 用 災 難 來 做 廣 告 片 。

潛 移 默 化 在 夢 幻 中 說 服 你

的 確 , 當 代 社 會 , 大 多 物 事 都 和 廣 告 有 關 , 但 不 代 表 任 何 物 事 都 和 廣 告 有 關 。 尤 其 是 一 件 舉 國 痛 入 心 扉 的 大 災 難 , 決 不 能 容 忍 用 來 插 播 廣 告 。 要 是 《 非 誠 勿 擾 》 , 你 愛 植 入 多 少 廣 告 就 植 入 多 少 , 但 這 是 唐 山 大 地 震 , 我 相 信 沒 有 一 個 美 國 人 能 容 忍 一 部 拍 攝 「 九 一 一 」 事 件 的 電 影 植 入 廣 告 的 。

但 廣 告 不 過 已 已 , 最 關 鍵 的 在 於 , 強 行 「 植 入 」 這 一 行 為 在 中 國 已 經 根 深 柢 固 , 甚 至 成 為 一 種 文 化 , 此 時 , 被 植 入 者 慢 慢 培 養 出 為 虎 作 倀 的 意 識 , 為 被 植 入 尋 找 合 理 化 的 藉 口 。 廣 告 其 實 只 不 過 是 「 植 入 」 文 化 最 表 皮 的 一 面 , 細 究 之 , 所 有 類 似 《 唐 山 大 地 震 》 這 樣 的 主 旋 律 片 就 是 真 理 部 向 人 民 植 入 的 思 想 廣 告 , 再 究 之 , 「 新 聞 聯 播 」 和 中 央 電 視 台 , 天 天 都 在 從 事 《 潛 行 凶 間 》 裏 齊 藤 集 團 幹 的 事 : 植 入 。 植 入 愛 國 愛 黨 、 植 入 犬 儒 觀 念 、 植 入 娛 樂 至 上 、 植 入 盲 目 寬 容 …… 植 入 , 甚 至 比 文 革 時 的 洗 腦 還 可 怕 , 後 者 是 赤 裸 裸 的 , 前 者 潛 移 默 化 , 在 夢 幻 中 已 經 說 服 了 你 — 而 做 夢 , 又 正 是 電 影 電 視 最 擅 長 的 。

當 然 , 有 不 少 人 已 經 從 這 樣 的 植 入 夢 中 醒 來 並 且 抗 拒 之 , 所 以 前 年 內 地 選 舉 年 度 關 鍵 字 , 「 被 」 字 當 選 , 「 被 」 就 是 一 種 植 入 、 一 種 思 想 強 姦 。 人 民 在 現 實 裏 「 被 代 表 」 、 「 被 自 殺 」 、 「 被 幸 福 」 , 看 電 影 還 要 「 被 史 詩 」 、 「 被 淚 流 滿 面 」 。 這 時 刻 清 醒 者 只 能 選 擇 「 潛 行 」 , 像 塔 可 夫 斯 基 的 潛 行 者 那 樣 , 穿 越 並 且 拋 棄 那 個 花 樣 百 出 的 植 入 空 間 , 像 Inception 裏 的 潛 行 者 一 樣 , 建 築 一 個 可 以 自 行 抉 擇 的 新 空 間 , 以 此 拒 絕 被 虛 偽 化 的 現 實 世 界 。

Tuesday, August 10, 2010

暑假過半,打個招呼

假期生活過得算寫意。

九月前,都不要活得忙碌。

閒適生活,一些常做的都給擱下來。以往常寫文,現在是罕有執筆。版上發佈的幾全是剪貼過來。貼文內容不一定是我心所同,卻或多或少可反映我關心的。

讀那有關藝術雙年獎的,勾起七月那一次觀賞,聽導賞的介紹,了解一些從來不解的,是難得的快意,行程中偶遇學友,雖只是匆匆靈光一閃,也是叫深心愉悅。

一向支持民主,珍惜本地法治。近日貼的二文,卻分別是批判那兩者。不是我更弦改轍,民主法治縱多不善,仍是保障著基本人民生活,價值無可置疑。只是力促民主、愛惜法治之餘,不妨也多留心未足完善之處。兩篇引文,固是指出不足,卻也可反過來看到本地不少才俊對民主法治觀念了解透徹,更超前而追求更高價值,誠可貴也。比對現實,竟仍有不少拖慢兩者發展之伴腳和制肘,發表種種歪曲之理,亦誠可悲也。超前與落後,相差何其大哉。

陳雲之文是我素來愛讀的。單為一己重讀之便,已值得把陳文一一轉貼過來。

不經不覺,暑期過了大半,上網、讀報、運動之餘,觀影亦不少。待假期終了再來一個觀影總結。

《港 財 閥 請 「 地 獄 式 捐 獻 」》——陳 雲

前 幾 年 , 凡 是 聽 見 香 港 地 產 財 閥 想 在 香 港 做 些 什 麼 善 事 或 搞 什 麼 項 目 回 饋 社 會 之 類 的 , 都 不 期 然 笑 起 來 , 太 好 笑 了 。 肉 食 商 人 猛 然 回 頭 , 鼓 吹 素 食 , 教 市 民 認 識 現 代 農 場 肉 食 之 毒 , 苦 勸 市 民 盡 量 減 少 食 肉 ; 妓 院 老 闆 心 血 來 潮 , 發 起 全 城 守 貞 宣 誓 大 行 動 , 都 不 及 地 產 財 閥 要 在 香 港 行 善 來 得 好 笑 。 我 就 是 怕 了 笑 壞 自 己 , 這 幾 年 都 忍 住 手 , 沒 評 論 這 些 趣 事 。

上 周 , 美 國 富 豪 有 捐 身 家 的 行 動 呼 籲 , 沸 沸 揚 揚 , 香 港 也 好 像 有 些 地 產 財 閥 要 躍 躍 欲 試 , 提 高 格 調 行 善 , 紓 解 一 下 社 會 的 仇 富 心 理 , 為 「 地 產 霸 權 」 之 論 消 消 氣 。 念 及 此 文 刊 登 之 日 , 正 是 陰 曆 七 月 初 一 , 中 國 風 俗 認 為 此 日 鬼 門 大 開 , 不 妨 當 是 白 日 見 鬼 , 以 靈 異 角 度 來 評 論 。

菩 薩 畏 因 , 凡 人 畏 果

肉 商 勸 人 食 素 , 妓 院 老 闆 勸 人 守 貞 , 也 會 是 出 於 真 誠 和 善 心 的 , 你 我 也 許 都 見 過 這 類 思 想 矛 盾 、 但 心 地 善 良 的 好 人 。 矛 盾 是 有 的 , 但 不 怎 麼 大 。 總 有 人 要 食 肉 , 也 總 有 人 要 嫖 妓 , 肉 商 或 妓 院 收 手 也 沒 用 , 總 有 人 會 賣 肉 和 賣 淫 的 。 肉 商 在 行 善 的 時 候 , 可 以 選 購 合 乎 規 格 的 安 全 肉 食 , 屠 宰 盡 量 人 道 , 肉 檔 準 備 少 份 量 的 包 裝 , 歡 迎 顧 客 買 少 份 量 , 鼓 勵 人 家 少 肉 多 菜 。

妓 院 在 行 善 時 , 可 以 人 道 對 待 娼 妓 和 嫖 客 , 光 顧 過 於 頻 繁 的 , 勸 他 發 展 其 他 嗜 好 , 照 顧 家 庭 , 有 鬱 結 或 沉 溺 的 , 便 要 勸 他 看 心 理 醫 生 。

行 善 首 先 要 止 惡 和 懺 悔 。 在 自 己 職 分 之 內 , 不 做 惡 業 , 停 止 惡 因 。 做 了 惡 業 , 就 要 懺 悔 , 正 如 上 述 的 肉 商 和 妓 院 的 例 子 。 香 港 的 地 產 財 閥 惡 貫 滿 盈 , 惡 業 正 在 增 加 , 行 什 麼 善 呢 ? 至 於 懺 悔 , 市 民 都 未 曾 看 見 有 地 產 財 閥 懺 悔 自 己 傷 天 害 理 的 。 振 振 有 詞 , 嫌 自 己 賺 得 少 的 , 或 投 訴 政 府 不 賣 力 配 合 其 賺 錢 大 計 的 , 埋 怨 政 府 未 曾 極 力 鎮 壓 保 育 人 士 的 , 就 聽 得 多 。

地 產 財 閥 之 中 , 很 有 一 些 是 信 佛 信 道 的 , 我 既 是 修 行 人 , 也 趁 七 月 一 日 之 機 , 向 惡 道 眾 生 說 一 下 法 。 昔 時 梁 武 帝 , 一 生 造 寺 無 數 , 布 施 供 養 僧 眾 , 求 教 於 達 摩 祖 師 , 祖 師 說 他 並 無 功 德 , 以 其 心 不 淨 也 。

即 使 是 善 業 之 人 , 修 功 德 , 也 先 要 心 淨 , 但 求 濟 人 度 人 , 不 求 福 報 , 不 求 名 號 , 甚 至 連 濟 人 度 人 的 色 相 都 要 脫 去 。 若 是 惡 業 之 人 , 先 要 止 惡 , 後 要 懺 悔 , 始 可 以 談 布 施 , 談 功 德 。

要 在 「 因 」 上 面 用 功 , 不 是 在 「 果 」 上 面 用 功 。 種 善 因 , 才 有 善 果 。 種 的 惡 因 多 , 即 使 有 些 少 善 業 , 也 是 於 事 無 補 , 來 世 恐 怕 也 要 下 地 獄 。 今 生 結 了 善 緣 的 , 在 地 獄 也 可 隨 地 藏 菩 薩 修 道 。

傷 殺 性 靈 , 甚 於 殺 生

地 產 財 閥 之 罪 惡 , 可 謂 滔 天 。 善 業 之 中 , 放 生 最 大 ; 惡 業 之 中 , 殺 業 最 大 。 殺 業 之 中 , 以 傷 殺 性 靈 為 最 大 。 將 人 愚 弄 驅 策 , 使 其 過 勞 工 作 而 不 給 予 合 理 報 酬 , 又 以 地 產 炒 賣 壓 榨 其 所 得 , 也 業 務 壟 斷 消 滅 其 謀 生 門 路 , 使 其 供 少 數 大 僱 主 集 團 虐 待 而 不 懂 得 抗 爭 , 再 收 買 高 官 , 杜 啞 傳 媒 , 蒙 蔽 學 校 , 摧 折 正 氣 , 使 全 城 之 人 如 行 屍 走 肉 , 精 神 流 離 失 所 , 比 鬼 魂 中 陰 身 , 還 要 無 知 無 覺 , 是 謂 傷 殺 性 靈 。 殺 靈 之 罪 , 甚 於 殺 生 。

殺 業 之 中 , 殺 未 生 之 罪 , 為 次 大 。 所 謂 未 生 , 是 將 來 的 眾 生 。 將 人 心 敗 壞 , 以 樓 房 為 私 業 之 念 , 破 壞 鄉 郊 水 土 , 令 這 一 代 人 無 法 接 觸 自 然 , 令 下 一 代 人 無 法 享 有 水 土 之 利 , 令 諸 種 生 物 絕 命 而 無 法 繁 衍 , 是 殺 未 生 之 罪 。 第 二 個 殺 未 生 之 罪 , 是 妨 礙 民 主 發 展 。

民 主 是 國 家 發 展 與 國 際 和 平 之 基 礎 , 地 產 財 閥 盤 踞 立 法 會 功 能 組 別 , 不 主 動 撤 出 , 甚 至 不 自 制 權 力 而 向 所 有 決 議 投 棄 權 票 , 就 是 妨 礙 香 港 民 主 。

香 港 沒 有 民 主 , 民 意 無 法 伸 張 , 民 怨 無 法 宣 洩 , 社 會 創 造 力 和 活 力 無 法 提 升 , 遇 有 動 盪 , 必 會 暴 亂 死 人 。 即 使 局 面 粗 安 , 社 會 也 暮 氣 沉 沉 , 猶 如 地 獄 之 城 , 也 是 傷 殺 性 靈 。 再 者 , 香 港 不 能 示 範 民 主 , 大 陸 之 民 主 轉 型 也 不 會 順 利 , 間 接 也 令 大 陸 添 了 暴 亂 死 人 之 機 會 。

古 之 君 子 有 云 : 「 吾 雖 不 殺 伯 仁 , 伯 仁 由 我 而 死 。 」 雖 然 功 能 組 別 由 港 英 設 立 , 回 歸 之 後 由 中 共 保 留 , 但 財 閥 不 主 動 放 棄 或 抵 制 , 也 是 共 謀 。 日 後 之 動 亂 災 難 , 死 傷 無 數 , 這 筆 賬 人 民 不 能 算 , 閻 羅 王 也 會 算 的 。 以 上 是 悔 罪 。 如 果 讀 者 之 中 有 財 閥 或 與 彼 等 相 關 之 人 讀 到 , 而 絲 毫 不 感 到 罪 疚 的 , 我 也 無 所 謂 , 日 後 地 藏 菩 薩 自 會 親 身 說 法 。

放 下 屠 刀 , 立 地 成 佛

所 謂 止 惡 , 是 惡 業 無 法 一 下 終 止 , 但 盡 力 行 善 , 減 少 惡 業 。 地 產 財 閥 富 得 漏 油 , 大 可 放 權 讓 利 , 毋 須 絲 毫 盡 取 。

樓 房 買 賣 可 以 實 價 實 惠 , 商 舖 租 賃 不 必 苛 刻 , 壓 榨 租 戶 , 商 場 更 不 應 與 名 下 生 意 聯 營 壟 斷 , 以 非 業 務 競 爭 的 方 法 來 趕 絕 同 行 。 商 場 不 宜 過 分 規 管 監 視 , 令 人 失 去 生 趣 。 凡 此 惡 業 , 不 一 一 述 之 , 免 得 諸 位 生 惡 心 。

財 閥 如 不 懺 悔 , 也 不 止 惡 , 卻 要 立 心 要 捐 獻 , 也 有 一 項 目 , 適 合 他 們 大 破 慳 囊 , 作 其 「 地 獄 式 捐 獻 」 的 , 就 是 在 全 港 十 八 區 興 建 地 藏 菩 薩 寺 , 或 者 興 建 一 座 宏 偉 莊 嚴 的 地 藏 殿 也 可 以 。

捐 款 布 施 , 要 對 機 , 既 然 香 港 已 被 地 產 財 閥 弄 得 如 人 間 地 獄 , 捐 醫 院 、 辦 教 育 , 教 創 業 都 不 對 題 , 建 地 藏 寺 最 實 際 。 結 下 善 緣 , 既 是 利 人 , 也 是 利 己 。

香 港 人 的 生 活 在 地 產 商 掌 握 之 內 , 連 鐵 路 公 司 都 是 地 產 商 。 地 產 財 閥 營 生 眾 多 , 又 愛 聯 營 業 務 , 就 剩 下 棺 材 店 和 殯 儀 館 不 敢 沾 手 。 興 建 地 藏 寺 , 順 便 經 營 公 益 性 質 的 骨 灰 龕 , 香 港 人 就 由 生 到 死 都 在 地 產 商 手 裏 , 就 功 德 圓 滿 了 。

Saturday, August 07, 2010

《評 香 港 當 代 藝 術 雙 年 獎》—— 蕭 滋

闊 別 四 五 年 的 《 香 港 藝 術 雙 年 展 》 換 了 一 個 新 名 稱 《 香 港 當 代 藝 術 雙 年 獎 》 ( 以 下 簡 稱 雙 年 獎 ) 於 2010 年 5 月 21 日 在 香 港 藝 術 館 開 幕 , 又 與 港 人 見 面 了 。

這 是 全 港 唯 一 由 官 方 主 辦 的 有 評 審 機 制 的 香 港 視 覺 藝 術 雙 年 展 , 所 以 引 起 普 遍 關 注 。 我 既 連 續 兩 次 觀 看 , 也 仔 細 地 閱 讀 有 關 出 版 物 。 我 的 感 覺 是 一 則 以 喜 , 一 則 以 憂 。

喜 憂 參 半

喜 的 是 中 國 繪 畫 、 中 國 書 法 和 篆 刻 ( 以 下 簡 稱 中 國 書 畫 ) 居 然 沒 有 受 到 片 面 重 視 創 意 、 罔 顧 傳 承 , 以 及 片 面 追 求 邁 向 國 際 化 的 影 響 , 能 夠 選 出 基 本 上 反 映 香 港 水 平 的 作 品 。 較 為 傳 統 的 作 品 既 不 乏 創 意 , 重 視 創 新 的 作 品 也 不 忽 視 筆 墨 功 夫 和 中 國 書 畫 應 有 的 書 卷 氣 。 這 要 拜 雙 年 獎 分 為 中 西 媒 介 進 行 甄 選 及 評 分 之 賜 , 中 國 書 畫 得 以 獨 立 進 行 評 審 , 就 可 以 照 顧 到 中 國 書 畫 是 中 華 文 化 的 一 個 重 要 部 分 的 特 點 而 免 受 所 謂 「 國 際 化 」 , 「 當 代 藝 術 」 和 片 面 強 調 「 創 意 」 等 的 衝 擊 了 。

憂 的 是 西 方 媒 介 中 的 繪 畫 、 版 畫 、 雕 塑 和 陶 瓷 ( 以 下 簡 稱 西 方 傳 統 藝 術 ) 在 這 次 雙 年 獎 的 評 審 中 幾 乎 全 軍 盡 墨 , 實 際 已 被 邊 緣 化 。 根 據 藝 術 館 的 資 料 , 本 屆 參 加 者 超 過 一 千 人 , 作 品 二 千 二 百 餘 件 , 初 選 剩 下 四 百 一 十 二 件 , 最 後 僅 得 八 十 三 件 入 圍 , 西 方 媒 介 入 圍 總 件 數 是 四 十 五 件 , 其 中 繪 畫 、 版 畫 、 雕 塑 三 項 加 起 來 共 佔 十 八 件 , 事 實 上 勉 强 可 以 歸 類 為 繪 畫 , 版 畫 和 雕 塑 的 作 品 僅 約 四 五 件 而 已 ( 陶 瓷 一 件 也 沒 有 ) , 只 佔 全 部 西 方 媒 介 作 品 的 一 成 左 右 , 說 明 香 港 的 西 方 媒 介 幾 乎 完 全 被 前 衞 藝 術 所 取 代 了 , 我 無 意 評 論 前 衞 藝 術 , 但 是 要 為 西 方 傳 統 藝 術 受 到 不 公 平 待 遇 表 達 我 的 看 法 。

這 樣 的 評 審 結 果 與 評 審 委 員 當 然 有 關 , 但 我 認 為 當 局 對 雙 年 獎 的 定 位 更 為 關 鍵 ︰ 一 是 香 港 藝 術 館 把 展 覽 名 稱 改 為 「 香 港 當 代 藝 術 雙 年 獎 」 , 其 中 「 當 代 藝 術 」 四 字 極 易 引 起 誤 導 。 「 當 代 藝 術 」 可 以 理 解 為 「 當 代 藝 術 家 的 作 品 」 , 也 可 以 理 解 為 「 當 代 才 出 現 的 藝 術 」 , 那 就 只 有 攝 影 、 錄 像 藝 術 及 電 影 藝 術 、 裝 置 等 前 衞 藝 術 才 符 合 這 個 要 求 了 。 二 是 2008 年 印 發 的 雙 年 獎 徵 求 參 展 的 宣 傳 品 前 言 寫 了 一 大 段 雙 年 獎 的 使 命 和 目 的 , 要 點 不 外 乎 强 調 創 意 和 令 香 港 藝 術 邁 向 國 際 化 。 完 全 不 提 傳 統 的 繼 承 而 所 謂 國 際 化 實 際 要 國 際 一 體 化 和 與 國 際 接 軌 。 請 問 這 樣 還 存 在 香 港 本 土 藝 術 的 質 素 和 定 位 嗎 ? 邀 請 那 些 西 方 媒 介 評 審 委 員 相 信 也 是 按 照 這 個 大 前 提 作 為 評 選 準 則 的 。 由 此 看 來 難 怪 評 選 出 來 的 作 品 呈 一 面 倒 向 前 衞 藝 術 的 趨 勢 。

既 然 西 方 媒 介 分 為 繪 畫 、 版 畫 、 雕 塑 、 陶 瓷 、 攝 影 、 錄 像 藝 術 及 電 影 藝 術 、 裝 置 、 其 他 等 八 類 , 理 應 每 類 都 有 些 入 圍 作 品 , 而 重 點 門 類 如 繪 畫 和 雕 塑 都 是 西 方 藝 術 的 主 要 支 柱 , 油 畫 又 在 西 畫 中 佔 居 最 重 要 的 位 置 , 其 所 佔 比 重 應 該 更 大 才 合 理 , 其 純 度 也 應 高 一 些 , 不 應 把 非 驢 非 馬 的 東 西 也 混 進 來 。

作 品 質 素 為 先

尊 重 傳 統 和 力 求 創 意 是 自 古 至 今 無 數 藝 術 家 不 斷 追 求 的 理 想 , 而 且 在 這 樣 的 思 想 指 導 下 , 古 今 中 外 出 現 許 多 藝 術 大 師 , 創 造 出 一 部 多 采 多 姿 的 藝 術 史 , 人 類 文 化 由 此 積 累 。 其 中 繪 畫 、 雕 塑 更 和 建 築 是 西 方 視 覺 藝 術 的 三 大 支 柱 。 至 於 攝 影 、 錄 像 及 電 腦 和 裝 置 等 , 除 了 攝 影 已 有 百 多 年 歷 史 , 其 他 的 只 不 過 數 十 年 光 景 , 暫 時 還 談 不 上 傳 統 的 繼 承 ( 據 了 解 攝 影 界 也 已 出 現 爭 論 了 ) , 但 是 再 過 數 十 百 年 , 如 果 這 些 藝 術 能 够 繼 續 延 續 下 去 , 那 時 也 有 一 個 傳 統 繼 承 問 題 了 。 請 問 到 時 不 談 傳 統 問 題 行 嗎 ?

香 港 藝 術 首 先 不 是 邁 向 國 際 化 的 問 題 , 而 是 如 何 提 高 的 問 題 , 眾 所 周 知 , 香 港 雖 是 一 個 國 際 大 都 會 , 但 其 文 化 藝 術 遠 遠 落 後 於 倫 敦 、 巴 黎 、 羅 馬 、 紐 約 、 東 京 、 北 京 、 上 海 , 比 起 周 邊 城 市 台 北 、 廣 州 、 深 圳 等 也 相 形 遜 色 。 關 鍵 是 還 要 不 要 傳 統 。 這 幾 十 年 來 香 港 盲 目 追 求 國 際 一 體 化 , 盲 目 追 求 西 方 的 後 現 代 藝 術 , 致 使 青 年 學 生 盲 目 跟 風 , 大 專 院 校 藝 術 系 的 繪 畫 課 程 很 少 有 人 問 津 , 難 怪 香 港 中 文 大 學 藝 術 系 主 任 莫 家 良 , 教 授 二 十 年 來 只 出 了 一 位 畫 水 墨 有 成 的 管 偉 邦 , 進 而 慨 嘆 管 氏 可 能 是 香 港 藝 壇 的 「 異 數 」 。 他 沒 有 提 到 油 畫 , 我 相 信 學 油 畫 的 人 可 能 更 少 。 我 認 為 「 令 香 港 藝 術 邁 向 國 際 化 」 , 應 改 為 「 令 香 港 藝 術 最 終 能 為 國 際 藝 壇 所 接 受 」 , 似 乎 更 妥 當 。

易 命 誤 導 大 眾

此 外 , 已 經 使 用 了 三 十 餘 年 的 展 覽 名 稱 《 香 港 藝 術 雙 年 展 》 不 是 很 好 嗎 ? 何 必 改 呢 ? 「 當 代 藝 術 」 很 容 易 誤 導 , 而 且 不 是 全 部 入 圍 作 品 都 獲 獎 , 所 以 「 香 港 當 代 藝 術 雙 年 獎 」 這 個 名 稱 是 不 通 的 。 至 於 參 展 作 品 只 限 高 度 , 不 限 寬 度 和 體 積 , 結 果 是 那 麽 寬 敞 的 展 廳 ( 二 個 大 廳 加 一 個 小 廳 ) , 只 能 容 納 八 十 三 件 作 品 。 如 果 適 當 限 制 寬 度 和 體 積 , 因 此 可 以 增 加 入 圍 作 品 的 數 量 , 再 將 西 方 媒 介 分 為 傳 統 ( 包 括 繪 畫 、 版 畫 、 雕 塑 、 陶 瓷 等 ) 和 前 衞 ( 或 後 現 代 , 包 括 攝 影 、 錄 像 藝 術 和 電 腦 藝 術 、 裝 置 等 ) 兩 大 類 分 別 評 選 。 這 樣 就 可 以 更 廣 泛 地 鼓 勵 香 港 藝 術 家 們 更 積 極 地 創 作 和 參 選 。

年 前 , 我 已 覺 察 到 香 港 的 西 方 傳 統 藝 術 已 被 邊 緣 化 了 , 這 次 雙 年 獎 更 使 我 進 一 步 認 識 到 這 種 趨 勢 的 嚴 重 性 。 因 為 這 是 香 港 唯 一 的 官 方 主 辦 的 雙 年 獎 , 必 然 成 為 香 港 藝 壇 的 風 向 標 , 對 年 輕 人 更 是 影 響 至 巨 。 而 且 西 九 項 目 已 經 啓 動 , 從 外 國 聘 請 來 的 行 政 總 裁 和 M+ 的 執 行 總 監 也 已 就 位 , 既 然 雙 年 獎 的 西 方 藝 術 已 經 一 面 倒 向 前 衞 , 以 為 西 九 也 應 如 此 , 問 題 就 更 嚴 重 了 。

《可 以 有 優 質 民 主 嗎 ?》—— 霍 韜 晦

這 十 多 年 來 , 我 一 直 思 考 一 個 問 題 : 可 以 有 優 質 民 主 嗎 , 在 我 們 這 個 社 會 ? 民 主 無 疑 是 大 數 人 的 選 擇 , 但 歷 史 多 番 實 現 的 結 果 , 無 論 是 古 希 臘 蘇 格 拉 底 時 期 的 雅 典 民 主 政 制 , 還 是 近 現 代 歐 亞 各 國 的 民 主 制 度 , 都 可 以 看 出 它 並 不 保 證 社 會 逐 步 走 向 完 善 。 反 之 , 是 整 體 質 素 逐 步 下 降 。 誠 然 , 社 會 質 素 下 降 是 有 多 方 面 的 原 因 , 但 民 主 政 制 對 此 無 力 , 則 彰 彰 明 甚 。 那 麼 , 我 們 還 要 民 主 來 幹 什 麼 ?

居 此 世 紀 之 交 、 人 類 文 明 響 起 警 號 之 際 , 我 認 為 必 須 有 超 前 性 的 思 考 。 尤 其 是 香 港 回 歸 , 一 國 兩 制 , 為 我 們 提 供 了 一 個 探 索 空 間 。 處 理 得 宜 , 前 景 廣 闊 ; 打 破 困 局 , 啟 示 未 來 , 其 意 義 絕 非 局 限 於 香 港 一 地 。 問 題 是 : 香 港 人 有 此 慧 解 嗎 ? 有 此 魄 力 嗎

普 選 分 權 兩 大 基 石

首 先 , 我 們 為 什 麼 要 民 主 ? 現 代 民 主 勝 於 希 臘 的 古 典 民 主 , 不 但 在 設 計 上 突 破 了 希 臘 的 選 民 資 格 ( 即 只 有 雅 典 公 民 , 約 佔 當 時 全 體 人 口 的 十 分 之 一 ) , 達 於 全 民 普 選 , 更 重 要 的 是 這 種 普 選 制 度 體 現 了 兩 大 價 值 : 自 由 和 平 等 。 這 是 現 代 民 主 之 父 洛 克 ( John Locke ) 和 法 國 啟 蒙 時 代 的 哲 學 家 孟 德 斯 鳩 ( Montesquieu ) 等 人 的 共 同 發 現 , 也 是 法 國 大 革 命 中 最 動 人 的 口 號 中 的 兩 個 。

洛 克 設 想 人 類 在 未 有 政 府 管 轄 , 亦 即 未 進 入 文 明 社 會 之 前 , 是 處 於 一 種 自 然 狀 態 ( natural state ) ; 人 人 平 等 , 人 人 自 由 。 在 這 樣 的 狀 態 中 , 沒 有 人 可 以 剝 奪 別 人 的 自 由 , 也 沒 有 人 可 以 製 造 出 不 平 等 的 關 係 。 這 也 就 是 說 , 人 人 都 享 有 自 由 和 平 等 的 權 利 ; 此 一 觀 念 即 成 為 後 世 人 權 ( human rights ) 和 產 權 ( property rights ) 的 濫 觴 。

為 了 保 證 人 的 自 然 權 利 不 受 侵 害 , 所 以 有 必 要 選 託 一 些 人 來 負 責 此 事 , 這 便 是 政 府 的 產 生 。 政 府 是 我 們 選 託 出 來 的 , 所 以 主 權 永 遠 在 民 。 孟 德 斯 鳩 發 展 了 洛 克 的 理 論 , 提 出 政 府 的 組 織 必 須 三 權 分 立 : 行 政 、 立 法 、 司 法 , 互 相 制 衡 , 使 權 力 不 可 集 中 和 濫 用 。 現 代 民 主 政 制 的 格 局 至 此 形 成 。

普 選 與 分 權 , 是 民 主 政 制 的 兩 大 基 石 。 前 者 體 現 平 等 之 人 權 , 後 者 防 止 權 力 濫 用 。 而 個 體 之 自 由 , 則 涵 薀 在 人 權 中 , 通 過 個 體 之 選 擇 ( 投 票 ) 來 展 現 之 , 於 是 平 等 和 自 由 , 即 合 而 為 一 。 所 以 , 我 們 為 甚 麼 要 民 主 ? 就 是 因 為 民 主 能 同 時 彰 顯 兩 大 價 值 , 符 合 生 命 的 深 度 要 求 。

容 我 再 說 一 遍 : 自 由 與 平 等 , 這 是 生 命 的 深 度 要 求 。 洛 克 將 之 理 解 為 自 然 狀 態 , 太 概 念 化 了 , 也 太 外 在 化 了 , 既 不 符 合 歷 史 , 亦 不 了 解 生 命 , 更 不 明 白 文 明 向 前 發 展 之 根 ; 一 味 向 外 找 尋 , 在 現 實 環 境 的 糾 結 中 想 辦 法 , 那 只 是 以 楔 出 楔 , 終 無 了 期 。 我 們 必 須 明 白 : 生 命 是 靠 價 值 來 挺 立 的 。 此 義 唯 有 人 類 知 之 , 因 為 只 有 人 類 纔 有 思 考 能 力 , 也 只 有 人 類 纔 會 不 斷 地 探 索 自 己 的 生 存 價 值 。

民 主 不 一 定 可 以 促 進 人 類 的 思 考 , 但 可 以 提 供 自 由 探 索 的 空 間 , 從 反 面 掃 除 成 長 的 障 礙 , 這 正 是 民 主 的 好 處 。 至 於 能 否 深 入 , 則 在 乎 其 人 。

由 此 可 知 , 民 主 把 平 等 和 自 由 合 而 為 一 , 平 等 只 是 虛 說 , 真 正 起 作 用 的 , 其 實 是 自 由 。 民 主 賦 自 由 以 權 利 , 並 保 障 此 權 利 , 終 而 發 展 為 「 權 利 優 先 於 善 」 的 說 法 ; 權 利 第 一 , 價 值 第 二 。 當 代 美 國 的 自 由 主 義 者 , 如 羅 爾 斯 ( J. Rawls ) , 即 大 力 鼓 吹 這 一 看 法 , 面 對 不 同 的 衝 突 、 矛 盾 , 解 決 的 辦 法 就 是 先 把 價 值 判 斷 懸 空 , 然 後 依 法 律 判 決 權 益 誰 屬 。

這 一 觀 點 其 實 自 戰 後 已 影 響 美 國 的 司 法 界 , 在 沈 度 爾 ( M. J. Sandel ) 《 民 主 之 不 滿 》 ( Democracy's Discontent, 1996 ) 一 書 中 , 列 舉 了 好 些 案 例 , 證 明 權 利 不 只 優 先 於 善 , 而 是 不 須 考 慮 善 。 案 件 一 旦 涉 及 價 值 或 善 的 觀 念 的 爭 執 , 法 律 必 須 嚴 守 中 立 。

我 記 得 若 干 年 前 , 美 國 曾 發 生 一 宗 休 班 警 員 捉 賊 的 案 件 , 該 警 員 不 但 沒 有 獲 得 法 庭 嘉 許 , 反 而 被 認 為 他 當 時 正 在 休 班 , 捉 賊 不 是 他 的 責 任 ; 也 就 是 說 , 他 無 權 捉 賊 。 權 力 優 先 於 善 , 不 只 美 國 , 加 拿 大 亦 然 。

人 權 氾 濫 危 及 社 會

人 權 觀 念 的 氾 濫 , 已 危 及 當 今 社 會 。 建 基 於 人 權 的 民 主 政 制 , 對 此 只 有 屈 從 , 毫 無 辦 法 , 於 此 可 見 民 主 政 制 的 不 足 。 社 會 質 素 的 下 降 雖 非 由 民 主 政 制 負 責 , 但 民 主 政 制 對 此 不 但 無 力 挽 救 , 反 而 為 其 提 供 了 藏 身 之 所 。

有 人 認 為 這 是 現 代 性 問 題 : 自 馬 基 雅 維 里 ( Machiavelli ) 起 , 政 治 就 排 除 道 德 , 民 主 政 治 所 宣 揚 的 自 由 和 平 等 , 最 終 構 成 了 一 切 人 在 權 利 上 無 差 別 而 又 自 以 為 是 的 現 代 社 會 。 一 切 都 拉 平 : 一 切 人 平 等 、 一 切 權 利 平 等 、 一 切 選 擇 平 等 、 一 切 價 值 平 等 。 正 因 為 如 此 平 等 , 所 以 人 人 自 由 , 沒 有 高 低 之 分 、 沒 有 賢 愚 之 別 、 沒 有 所 謂 好 壞 , 也 沒 有 所 謂 美 醜 , 價 值 全 是 個 人 選 擇 , 亦 有 人 預 言 人 類 最 終 將 走 向 成 為 一 個 「 普 世 無 差 別 之 國 」 ( the universal and homogeneous state , 法 人 Kojeve 語 ) 。 美 國 政 治 哲 學 家 施 特 勞 斯 ( Leo Strauss ) 指 出 : 現 代 性 意 味 人 類 危 機 , 真 正 自 由 的 人 今 天 最 緊 迫 的 責 任 就 是 要 全 力 對 抗 這 種 墮 落 的 自 由 主 義 。

問 題 至 此 已 非 常 清 楚 : 民 主 不 具 備 提 升 人 類 社 會 質 素 的 能 力 , 決 策 訴 諸 群 眾 品 味 。 但 提 升 群 眾 品 味 卻 無 方 , 那 怎 麼 辦 ? 我 相 信 只 有 在 民 主 元 素 中 加 進 價 值 元 素 , 重 新 檢 視 民 主 政 制 的 目 的 , 它 要 實 現 甚 麼 價 值 ? 還 是 它 只 是 一 個 機 制 : 在 保 護 人 的 權 利 不 受 侵 害 時 又 防 止 權 力 的 濫 用 ? 如 果 民 主 只 有 消 極 意 義 而 沒 有 積 極 的 嚮 往 , 那 麼 它 如 何 保 證 社 會 的 質 素 不 會 向 下 沉 ? 換 言 之 , 我 們 可 以 有 優 質 民 主 嗎 ?

Friday, August 06, 2010

《法 律 面 前 窮 人 再 含 恨》——王 岸 然

信報 8 月 4 日的文章:

司 法 界 有 兩 把 標 尺 , 並 不 是 始 於 今 天 , 兩 百 年 前 馬 克 思 作 為 律 師 就 深 深 體 會 , 指 出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的 法 律 只 為 資 產 階 級 服 務 , 從 來 就 是 向 資 產 階 級 傾 斜 , 從 制 度 上 ( 有 錢 請 好 律 師 的 人 佔 絕 對 優 勢 ) 到 法 官 的 意 識 形 態 ( 中 產 , 甚 而 貴 族 化 、 白 人 化 、 男 性 化 的 思 維 ) , 皆 是 仇 視 窮 人 , 厚 待 富 人 。 今 次 包 致 金 侄 女 ( 夏 佳 理 外 甥 ) 三 度 襲 警 , 出 手 一 次 比 一 次 重 , 判 刑 一 次 比 一 次 輕 , 突 顯 出 網 絡 界 一 句 近 年 流 行 的 潮 語 , 筆 者 略 為 改 動 , 用 作 本 文 的 標 題 。

要 撥 亂 反 正 , 大 家 應 該 怎 麼 辦 ? 革 命 家 雄 仔 早 年 選 擇 以 身 試 法 , 得 到 大 眾 的 敬 重 , 近 年 可 能 錢 多 到 用 不 完 , 喜 歡 到 法 庭 打 官 司 , 申 請 大 量 司 法 覆 核 , 幾 成 專 家 , 樂 此 不 疲 , 相 信 最 能 分 享 他 喜 悅 者 是 他 的 律 師 , 而 不 是 他 的 第 四 國 際 理 論 界 朋 友 。 司 法 不 公 正 的 例 子 近 年 就 不 尋 常 地 增 加 , 筆 者 從 來 認 定 打 官 司 只 會 令 公 義 惡 化 , 筆 者 只 會 欣 賞 支 持 搞 遊 行 示 威 的 抗 議 活 動 。

阮 官 政 治 觸 覺 不 足

香 港 的 法 官 , 特 別 是 裁 判 法 院 一 級 , 近 年 特 別 多 依 從 政 府 , 重 判 窮 人 、 病 人 及 可 憐 的 人 , 但 處 處 優 待 有 錢 人 。 有 錢 是 沒 罪 的 , 但 有 錢 人 家 及 第 二 代 處 處 利 用 權 貴 , 踐 踏 法 律 尊 嚴 , 自 己 理 應 反 省 。 霍 家 公 子 早 前 酗 酒 在 清 晨 撞 毀 路 邊 鐵 欄 , 有 包 侄 女 的 先 例 , 窮 人 相 信 很 快 會 再 次 含 恨 。

法 治 精 神 , 法 官 只 須 依 法 判 案 , 而 若 然 大 眾 對 法 治 有 信 心 , 則 無 論 是 霍 公 子 , 已 過 身 的 阮 公 子 , 還 是 今 次 的 包 侄 女 , 大 家 不 應 對 年 輕 人 犯 行 為 上 的 過 錯 如 斯 不 包 容 。 但 今 天 社 會 仇 商 仇 權 貴 仇 政 府 心 態 嚴 重 之 時 , 司 法 官 員 必 須 小 心 行 使 權 力 , 否 則 只 會 弄 巧 反 拙 。 今 次 包 侄 女 事 件 , 裁 判 官 阮 偉 明 的 裁 決 , 理 據 不 足 , 技 術 上 大 有 問 題 , 律 政 司 就 算 是 基 於 公 眾 高 度 關 注 的 理 由 而 要 上 訴 , 並 無 不 妥 。 法 官 應 獨 立 於 政 治 , 但 這 不 是 免 死 金 牌 , 司 法 制 度 亦 是 政 治 產 品 , 政 治 觸 覺 不 足 , 是 阮 偉 明 自 己 的 責 任 。

特 別 是 法 官 審 案 之 時 權 大 , 可 以 憑 一 己 的 喜 惡 接 受 或 是 拒 絕 某 一 證 供 。 今 次 阮 偉 明 接 受 醫 生 報 告 , 認 為 包 侄 女 是 病 人 , 不 是 壞 人 , 就 是 利 用 了 法 律 程 序 的 方 便 , 選 擇 了 有 利 被 告 的 證 據 ; 港 大 法 學 院 教 授 張 達 明 說 這 是 一 個 可 接 受 、 可 理 解 的 做 法 , 是 只 看 形 式 欠 缺 批 判 的 看 法 , 無 說 服 力 而 有 偏 幫 之 嫌 。 根 據 心 中 不 滿 的 前 線 警 員 打 電 話 到 電 台 的 申 訴 , 質 疑 為 何 阮 偉 明 不 要 求 小 欖 精 神 病 治 療 中 心 或 醫 管 局 的 專 家 評 估 報 告 , 才 作 決 定 ? 這 就 是 擊 中 要 點 所 在 。

名 門 望 族 有 特 權 犯 法

亦 有 警 員 質 疑 , 當 日 除 了 眾 目 之 下 兜 巴 掌 摑 男 警 , 被 告 帶 署 之 後 再 涉 襲 擊 女 警 , 但 兩 項 控 罪 在 審 訊 期 間 減 成 一 罪 , 理 由 又 何 在 ? 律 政 司 、 警 隊 高 層 、 終 審 大 法 官 、 行 政 會 議 成 員 再 加 上 法 學 教 授 都 在 愛 護 這 位 包 侄 女 之 時 , 她 當 然 享 有 比 社 運 小 人 物 更 多 的 公 義 。

筆 者 並 不 是 不 贊 成 寬 待 精 神 有 問 題 的 犯 人 , 我 們 身 旁 就 有 很 多 情 緒 不 正 常 、 個 性 偏 執 容 易 發 怒 失 控 的 人 , 對 這 類 病 人 加 以 寬 容 是 應 該 的 , 但 司 法 的 不 公 義 不 在 於 嚴 法 而 在 於 法 律 面 前 不 能 人 人 平 等 , 法 官 犯 了 一 個 極 大 的 錯 誤 , 就 是 他 將 「 被 告 有 良 好 的 學 歷 及 家 庭 背 景 」 , 列 入 考 慮 的 理 由 , 這 分 明 是 以 階 級 定 刑 罰 , 這 個 觀 點 若 被 接 受 , 法 律 面 前 再 無 平 等 可 言 , 這 等 同 告 訴 大 家 , 名 門 望 族 的 公 子 哥 兒 、 淑 女 小 姐 , 有 犯 法 的 特 權 。

媒 體 已 經 第 一 時 間 列 出 社 運 人 物 襲 警 而 被 重 判 的 先 例 , 筆 者 也 曾 經 評 論 這 些 案 例 , 這 裏 也 不 重 複 , 這 畢 竟 是 性 質 不 同 的 襲 警 , 而 社 運 人 物 只 要 名 氣 夠 大 , 例 如 雄 仔 之 流 , 也 有 多 次 獲 得 輕 判 的 記 錄 。 襲 警 情 況 並 不 絕 對 相 同 , 法 官 可 以 不 直 接 比 較 , 但 三 次 醉 駕 , 最 後 一 次 與 旅 遊 車 迎 頭 相 撞 , 包 侄 女 根 本 就 是 極 危 險 的 駕 車 者 , 竟 然 只 判 停 牌 一 年 , 阮 官 的 偏 幫 就 太 明 顯 過 分 。 一 年 之 後 包 侄 女 復 牌 , 若 再 次 醉 駕 因 而 殺 人 , 阮 偉 明 良 心 如 何 安 樂 ?

筆 者 數 月 前 在 另 一 報 章 專 欄 曾 經 高 調 抨 擊 另 一 裁 判 官 郭 偉 健 , 重 判 二 十 四 歲 患 有 抑 鬱 症 青 年 陳 永 良 十 八 個 月 感 化 令 。 青 年 所 犯 的 只 是 在 討 論 區 留 言 說 要 炸 掉 特 首 辦 。 陳 永 良 沒 有 傷 人 , 知 道 他 有 抑 鬱 症 後 理 應 明 白 他 當 然 只 是 發 洩 對 社 會 不 滿 的 戲 言 , 為 何 反 而 重 判 ?

利 用 專 業 無 法 無 天

看 來 香 港 的 法 官 是 厚 愛 有 暴 力 及 傷 人 行 為 的 躁 狂 病 人 , 但 會 針 對 不 會 傷 人 只 會 隱 閉 在 家 上 討 論 區 胡 亂 留 言 的 宅 男 。 因 為 後 者 比 前 者 對 社 會 更 危 險 , 所 以 要 守 多 六 個 月 的 行 為 嗎 ?

當 然 不 是 。 分 別 是 有 良 好 學 歷 及 家 庭 背 景 與 失 業 綜 援 者 , 分 別 在 於 有 錢 與 窮 困 , 分 別 在 於 階 級 的 不 同 , 社 會 關 係 的 不 同 , 分 別 在 於 有 沒 有 資 深 大 狀 代 表 或 是 只 有 駐 庭 律 師 , 只 能 流 水 作 業 地 每 天 為 數 十 人 求 情 的 小 律 師 。 還 有 , 分 別 是 否 碰 到 一 個 不 想 得 罪 權 貴 影 響 自 己 前 途 多 於 維 護 司 法 公 義 的 法 官 。 當 然 , 這 些 都 是 無 法 證 明 的 , 亦 造 就 了 利 用 專 業 知 識 無 法 無 天 的 空 間 。

Friday, July 23, 2010

陳雲《正邪》

理性過剩,乃有靈異。足球世界盃出了靈獸大迷信,八爪魚預測賽果,「八發 八中」,嘆為觀止。八爪魚保羅養於德國奧柏豪森水族館,奧市的德文Oberhausen是德國常見的土名,其意如新界無處不在的「上村」,此市不是位於巫婆聚集的南德的黑森林或中德的杜靈根森林 ,而是位於往日以煤與鐵聞名、今日以醫學科研及創意設計聞名的魯爾工業區。新加坡的小印度也有長尾小鸚鵡獻技,為世界盃賽事占卜。香港海洋公園的海豚的智慧,遠比八爪魚高,卻未聞公園用海豚為世界盃占卜,娛樂大眾,坊間的禾花雀占卜師也不來湊熱鬧。也許,香港的社會理性,比不上德國,也比不上新加坡,香港人玩不起,懼怕迷信之名。又或者,做觀眾就夠了,不必落場玩埋一份。

正邪相生
德國至今仍有人奉行中世紀的放血療法,服食草藥,信任巫術。文明初開的時代,怪異是正常生活,神話是正當歷史,典章文明建立之後,才排擠怪異,例如中國的唐朝、工業革命之後的歐洲、明治維新之後的日本、工業化期間的香港,然而怪異傳說反而豐富起來,成了山川鬼神、傳奇小說、志怪筆記之 類。理性將怪異推到一邊,看看能否用理性來衡量,禮法與叛逆、瘋癲與文明、縱慾與節制,相互交鋒的過程,編織成了近世文明史。

所謂正邪相生,沒了怪異、縱慾、瘋癲與叛逆,則理性也變為荒謬,如今日香港的情況,有人掉 落一米深的花園水池,保安員依章報警求救,卻不下水救人,幾個保安員還會連成一線,阻撓途人下水救人,結果光天化日淹死人。理性變為怪異,反正為邪。

宗教、神靈、風水、鬼怪,如電腦的逃脫(escape)鍵,理性失持的時候,可以暫且躲避 一下,調劑一下,然而沉溺其中,失去正經,也是不妙。大好的眼前世界不看,當下的事不做,頭腦往小小的怪異一面鑽,心神被微不足道的奇異事情攝去,也失去靈性自在了。

新屋入伙異聞
6月30日,應邀在香港人網的「恐怖在線」與聽眾聊天,一男子訴說入伙新居的奇幻遭遇,與過去聽說許多友人新居入伙經驗類似,頗為典型。在此順帶談論一下,不是為了歌頌理性或破除迷信,而是為了思想自由和靈性活潑,不必恐懼鬼怪,也不必囿於理性。邪正相生,邪正不二,正邪都不必理會,方能得到清淨解脫,如禪宗六祖惠能偈語所云:「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餘。」「入住某新居之後,窗戶破損,電器陸續失靈,晚上先是聽見樓板有人踱步或移動家具,後來聽見門外喧嘩,但鄰居卻無訪客,有人輕聲敲門,開門卻不見人。早上起來,發現毛巾掛錯地方,本來放在毛巾鉤上,變了搭在窗櫺上。早上睡房門鎖突然彈開,門前現出水漬。貓動作驚慌,平日膽小,竟爬上氣窗探望。總之,怪事接連發生,令 人毛骨聳然,屋內莫非有鬼?」香港現今都是核心家庭甚至獨居,人丁單薄,新居開支大,租屋的要付上期租和押金,買樓要付首期和裝修費,鄰居各不相識,不知住下來好不好,心下忐忑。有些人擺入伙酒,熱鬧一下,也有拜祭土地神靈,以求安心。

神探伽利略
疑心生暗鬼,以奇異眼光看待正常,則正常變為靈異,反之亦然。香港的住宅屋苑用盡建築空間,某些本應留空,不宜建築的地方,例如採光不足、濕氣聚集之地,反光位及噪音漩渦,鋼筋及水管之迴聲位等,今日都不避忌,變成家居單位,日後雜聲便困擾住客。樓宇或單位之間的風道,夜晚產生風谷效應,如風力衝撞拍門,持續的風力波動,混合其他振動,若然波幅同相(in-phase),會加強聲音,變成怪聲;風變速或變向,會產生都卜勒效應(Doppler effect)。心情因新居入伙而緊張,夜間或半睡半醒之際,視覺和聽覺過敏,或受到灰塵和濕氣、油漆氣味、家具的甲醛干擾,產生幻覺。

至於窗戶玻璃破損,門戶不能合上之類,是入伙之前檢查失當,或業主修護不力。香港的裝修師傅良莠不齊,用料差,工藝劣,比比皆是。當然,單位丟空多時,人住之後,忽來熱力和濕氣,也會損壞門窗和電線的。至於水漬,也許是洗澡之後抹不乾淨,也許 是樓宇的混凝土品質不良,摻沙過多而滲漏,或浴室地台滲漏。滲漏是很多香港樓宇的致命傷,只能搬走或轉賣。我斜對面的單位,牆壁滲水,現出鬼臉,修無可修,業主塗漆抹灰,「化妝」之後,一手轉一手,賣個不停。

中產過敏病
電器陸續失靈,是搬運貨車碰撞震盪,挫傷電器線路,搬屋公司隱瞞不告,或是屋子的電線老舊,又或是上次新居入伙,同一時間購買全屋電器,搬遷之際,年期到了,便陸續失靈。當然,也有可能是住所被人看中,或業主存心不良,暗中使人破壞。自己留神偵查,再請道士驅邪不遲。

至於貓失常,爬高探索,是認識新環境。掛錯毛巾,放錯桌椅之類,則是新居環境陌生,引致記憶錯亂,或強求自己要有中產階級的秩序感,不怪罪自己犯錯,只好嫁禍妖怪了。此外,新居的行走布局或視覺秩序,不一定配合自己,請設計師或風水師調整一下,也可消除不便。

六朝之際,印度僧人來華,每顯露神通,以傳佛法。日常生活遇到靈異,視之為考驗正信與正念之機會,也是無礙。虛驚一場,重拾理性,也是有益身心也。

《信報》副刊.文化


回想前一陣子搬入新居,雖無文中所提的異事,卻也有那種由新環境與舊心魔複合形成的過敏反應。
有趣的文。我尤喜「理性過剩,乃有靈異」一句。

Wednesday, July 14, 2010

不再叫我尊敬,只叫我討厭的球隊

場上,巴塞足球精彩美麗。場外,球會領導層及一些核心球員操守醜陋至不堪入目。

最新一例:

Puyol, Pique and Barcelona need a good slap. With a cannon.

If there's anything worse that people who think they're funny when they're clearly not I don't know what is is. Yeah yeah, famine, murder, war, oppressive regimes and all that, but thankfully most of us don't have to deal with those things.

Unfunny cunts I'm afraid we do, from the chap in your office, you know the one, to idiot footballers. Last night in Madrid, as Spain celebrated their World Cup victory, Carles Puyol and Gerard Pique ambushed Cesc on stage and thrust a Barcelona shirt on him. As they forced the shirt over his head Liverpool's Pepe Reina said "The future of Barça ... the future of Spain ...".

Cesc, in all fairness to him, looked suitably embarrassed by the whole thing but it was a scummy trick from Puyol and Pique. Not for the first time Barcelona players have displayed a complete lack of respect to Arsenal Football Club. It put Cesc in an awkward position as well but they didn't care about that. For Barcelona he's a piece of meat, a trophy that they're determined to acquire, no matter how they have to behave to do it.

And if anything displays the monstrous, out of control egos that exist at Barcelona, it's the fact that two of their players hijacked Spain's World Cup celebrations for purely selfish Catalan motives. On a night in Madrid, which should have been all about the triumph of the most united national team in their history, they made it about Barcelona. They made themselves look like classless children and they made what should have been a nice moment for Cesc, as the crowd acknowledged his contribution to the win, an uncomfortable circus.

Monday, July 12, 2010

敗總有因?

今天明報上讀到的:

《足球全球化大飯桶》

美洲悲就悲在:西班牙竟然比巴西更美洲,德國竟然比阿根廷更美洲。

至於荷蘭,它亦已成為意大利第二,荷蘭與巴西的下半場分明是意甲二流水準,哪裏有什麼傳說中的森巴足球?哪裏有什麼傳說中的荷式全攻全守?我只見到一種簡單粗暴的血性足球,我只見到功利之至的二十一世紀足球血色黃昏。巴荷大戰向來號稱經典史詩,但這次我只看到半部缺胳膊少腿的三流驚悚小說。

這或許就是足球所昭示的全球化大一統,或者說是全球化大飯桶,大家吃的全一樣,血性足球如同一部絞肉機,把大家絞成一樣的肉丸,瞧,大力神舉起了大肉丸!

朗拿甸奴和列基美就是巴西和阿根廷的照妖鏡,這麼說並不是要批評鄧馬二位、排斥這二位曠世妖人,只是想指出,列基美以及2002年朗拿甸奴那樣偉大的古典前腰時代日薄西山,美洲足球九曲回腸暗渡陳倉的古典美學大勢已去。巴西和阿根廷均師法一種更為實用,更為歐化的戰術,那就是快速簡捷通過中場,讓前場的天才去速戰速決。

馬拉當拿原本還說華朗就是他的沙維,不料最後生死戰華朗連替補機會都沒有,馬拉當拿發明了一種讓美斯和泰維斯輪番充當沙維的簡單粗暴的戰術;而巴西隊最終充當沙維的竟然是丹尼爾。但在這個位置上美斯和丹尼爾只能對沙維望塵莫及。西班牙有三個沙維——恩尼斯達和法比加斯也有古典前腰風範,德國不單有奧斯爾這樣的優秀前腰,甚至還有一個直逼馬圖斯的超能發動機舒韋恩史迪加,足以讓光杵工兵馬斯真蘭奴汗顏。南美向來盛產的前腰妖人,竟然要去歐洲找了。

森巴和阿根廷足球?

巴西和阿根廷已從燕翅鮑直奔大魚大肉,一不留神只撈到速食麵。

馬拉當拿執掌帥印之後曾諷刺鄧加:他是個踢人的,而我是個踢球的。現在他們的悲劇是一樣的:都是被人踢的。鄧加更注重整體和防守,馬拉當拿更傾向進攻,但他們同樣迷失在傳統與現代,美洲與歐洲之間。鄧加並不像上屆彭利拿那樣鼓吹重振森巴足球傳統,而馬拉當拿在慘敗後仍然口口聲聲希望在他去職後麾下球員要繼續踢出「真正的阿根廷足球」,然而什麼是「真正的阿根廷足球」,又有誰說得清呢?

森巴足球的答案在1982與2010之間飄蕩,鄧加曾經像感歎號一樣釘死了舊時代的棺材,但現在又被一個問號吊死在黎明前。

1982年的巴西隊只有門將幾乎被人遺忘,人們只記得可憐的佩雷斯被羅斯連捅三刀,現在巴西竟然擁有幾乎堪稱世界第一的門將,但竟然就是世界第一門將突然間拯救了原本看起來毫無指望的荷蘭人。1982年的巴西隊在對意大利時每被進球後都不慌不忙地組織反攻,從0比1扳成1比1,又從1比2扳成2比 2,雖然後來沒能把2比3扳成3比3,但他們在落後時的大氣兼細膩,和這次巴西的急躁形成巨大反差,正是球風最像鄧加的美路犯下大錯——這個恐怖的宿命,指戳鄧加式血性足球的命門。

失敗無損鄧馬魅力

我絕不是說要回到八十年代的慢速美學,但在荷蘭人扳平後逆轉後,巴西只能和荷蘭刺刀見紅——果然美路一見紅就罰下了——一拼刺刀,那些雕龍畫鳳的寶劍就得通通扔了,巴西足球固有的瞞天過海之遊戲凌波微步之輕逸,已蕩然無存。

失敗無損於鄧加的個人魅力,沒有比他更像一個大哥的了,要知道是他重新鍛造了一堆被人拋棄的廢銅爛鐵以及嚴重磨損的金銀珠寶:基拔圖施華流落希臘,伊蘭奴淪落土耳其,巴迪斯達坐穿板凳,祖安和法比安奴本賽季傷病困擾,美路成了意甲毒瘤,連盧斯奧都被雲高爾趕走,連卡卡都飽受質疑,連羅賓奴都成了棄兒……但正是這幫人在鄧加手下恢復了自信,鄧加唯一沒有拯救成功的落水者只有阿祖安奴。鄧加令那些失意球員恢復了血性,令麾下無不虎虎生威殺氣騰騰。馬爾干和丹尼爾一向兇神惡煞,法比安奴大有拳擊手素質,連羅賓奴乃至卡卡都比以前火大,更別說美路了——然而這就是悖論所在:巴西關鍵時刻還是缺少既能挺身而出吼醒全隊又能保持鎮定從容的大佬,不管是施薩還是盧斯奧,不管是卡卡還是基拔圖施華,都太不愛說話了,羅賓奴話很多,卻都衝著裁判和對手去了。這就是為什麼鄧加大喊大叫恨不得親自上陣。

失敗更無損於馬拉當拿的個人魅力,他更像一個幫會大佬,這個一度自暴自棄破罐破摔的孤獨的小丑,或許在戰術執教能力上並無根本進步,但在意志氣度上卻有所昇華,世人看到了一個歃血為盟呼風喚雨的江湖老大,他對麾下小弟有如老母雞啄小雞般的親吻,是這個上下等級分明社會分工森嚴的現代世界難得一見的奇情,恍然回到兄弟會。但和巴西隊一樣,阿根廷球員中也找不到一個真正的領袖,當美斯和卡卡一樣天性內向,華朗上場機會都難保,而馬斯真蘭奴還不夠格統領這樣一支大牌太多的球隊。

淪為被打發的書僮

巴西人和阿根廷人想像歐洲人一樣踢出嗜血如命的血性足球,但自己的傷口卻越來越大。在歐洲人面前過度的自尊自傲,其實使他們更糾結於勝負功利而不可自拔, 德國和西班牙以及荷蘭的奪冠壓力,遠遠沒有巴西和阿根廷大,巴西人和阿根廷人總是提前把自己和沉重的大力神盃綁在一起。他們遠遠沒有八十年代那麼瀟灑快樂了。美洲悲不僅悲在被淘汰,更悲在當年的青春作伴漫捲詩書,已日漸淪為全球化背書——準確地說是為歐洲人背書,這個不幸淪為書僮的神童背完書之後,就被打發回家種田了。

1986年的馬拉當拿遙如遠古的祭司,只是被敲鑼打鼓高抬花轎抬到了眼下,在慘敗德國的一役中,他變成一座怒目金剛,而當年他曾經是一座歡喜佛,即便在那場總是被與馬島戰爭相提並論的阿英大戰中,在「上帝之手」與「上帝之腳」之間以及之後,他也不忘跟他的死敵——英格蘭門將施路頓相擁而笑。

百煉鋼應化繞指柔

對巴西足球來說,朗拿度燦爛的兔牙、朗拿甸奴明媚的爛牙俱往矣,16年前巴荷大戰白必圖進球後搖動的搖籃也彷彿在遠古的叢林孤獨地晃蕩。

南美足球應該更懂得笑,而不是怒,血性不該沖淡優雅,百煉鋼應當化為繞指柔。

[文/張曉舟 編輯/佳路]

Friday, July 02, 2010

吳靄儀《真假普選 兩條前路》

明報‧2010年7月2日

民主黨8票改為支持政府,促成「改良區議會方案」政改方案在立法會通過。這個重大變化,究竟是吉是凶?我認為,普選聯應向香港市民解釋清楚,他們心目中的「普選路線圖」,步向的是真普選還是假普選,如何從「改良區議會方案」走到真普選。如果香港民主派相信,香港是中國民主的試點,那麼「真普選」還是「假普選」試驗成功,就更加重要,我們能否堅守防線,就不是一黨「輸」、「贏」的問題。

公民黨為何「企硬」?

我們不認為民主黨的區議會改良方案,足以說服我們改為支持政府,第一,因為它增加功能組別議席;第二,因為「改良方案」所「改良」的不是現行制度,只是「改良」那個我們根本不必通過的政府方案,現在的功能組別制度最不公平之處,仍然沒有任何改變。

增立會議席「改良方案」 有什麼好處?

民主黨提出的一個理據,可稱為「實質成果論」,說得俗一點,就是「得幾多得幾多」:增加議席,可以提供更多機會給有志參政的年輕人進入議會。這個論點違反原則:議員是為公職服務;議會不是為服務政黨而設。另外一個理據,是「增加民主成分」,指擴大功能組別的選民基礎。然而,這只是虛象。現在最大的不公平,在於有些特殊界別只需很小數目的選民就可以選出一席,而最小的15個功能組別議席,選民總數只有1萬人。在分組點票之下,1萬人可以否決330萬人。這個不公平制度,改良方案沒有一點改良。

不但無改良,而且接受了「增加民主成分」的說法,會令我們付出很大的代價,因為我們會失去重要的理據。喬曉陽說,普選最重視的是選舉權。這令我們十分擔心,因為普選不只是指投票權,同時也包括被選權,即是參選權和提名權。現在的區議會功能組別,提名權和參選權都是極窄的。姑且以法律界為例作一比較,你不滿意吳靄儀,還有6000多個律師可以出來參選,有6000多個律師有提名權。但民選區議員只有400多人,加上提名門檻所限,可供300萬選民的選擇更加有限。而且如果接受選民基礎大就是「變相直選」,將來特首普選,我們是否也接受提名權和參選權的限制?是不是只要一人一票選出,就是不算普選,也算得上是「變相普選」?

「改良」方案改變了普選方向

「改良」方案將我們的方向改變了。從全部或逐步取消功能組別,變成愈加愈多功能組別,立法會愈來愈龐大。說今次加至70席,功能組別佔35席,下次是否加至100席?功能組別又佔多少?這樣愈加愈多,是否我們應走的方向?

普選聯的葉健民在電台節目中說改良區議會方案,背後有一個「民間普選路線圖」。這是民主黨支持方案的另一個理由。張文光議員在發言時說:「民主黨相信直選,只要直選議席在2012和2016年不斷增加,就能造成一個局面,直選包圍和孤立功能組別,最後走向三分之二的多數,時機成熟,就揭竿起義,將功能組別廢除,送入歷史博物館。」可否把數目計清楚?他說的不斷增加的直選議席裏,是否包括「變相直選」?他的路線圖,不就是贊成了政府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溝淡論」麼?政府避免承諾,因為他日未必兌現,張文光議員無權承諾,只是希望立法會「揭竿起義」,結果增加議席是真,「起義」無期,還比不上葉劉淑儀議員的路線圖更直截了當,改革而非增加現有的功能界別。2007年泛民支持的「一人兩票」,兩票都是普選,一票分區直選,一票是整個特區為一選區,一人一票,沒有提名權和參選權的關卡;不是一票功能組別,一票地區直選的「一人兩票」。只需要開放現有功能組別的選民基礎,根本不需要無端加了5個區議會功能組別。新的「一人兩票」,模糊了普選共識的「一人兩票」。

兩條前路:民運抗爭與和解合唱

隨著改良區議會方案的通過,及泛民第一大黨的心態改變,一面倒的局面已迅速形成。本地立法,名正言順是下一個焦點,政府重新帶動議題,將普選聯及立法會的能量,集中在改良區議會方案的細節,擱置取消或改革功能界別的議題。不但擱置議題,更藉此消滅由80後反高鐵運動、5區公投運動凝聚的民間「踢走功能組別、實現真普選」力量。

因此,改良方案的通過,不但涉及普選的方向,更關係到發展民主普選的方法的兩條路線:一條是和解妥協,按照當權者規定的條件以密室談判達成決策;一條是民間抗爭,以不斷提高的公民參與意識促使議會及政府按民意決策。

在這個形勢下,香港人更需要確保議會裏有堅強的制衡力量,不讓廢除功能界別的焦點消失,不讓政府指揮「和解合唱團」以假普選排斥真普選。政府愈是刻意將一切反對的聲音、公民社會的抗爭運動統統標籤為「激烈」、「暴力」而打壓之,我們就愈是要確立理性抗爭的旗幟,堅持真普選的原則和方向,讓公民社會的意見影響議會,發揮力量,最終達至真正的民主普選。

Wednesday, June 30, 2010

歷久不易的行騙工具——文字

人越大,越感覺文字之美妙,越悔所學之不足。同時,也感嘆此乃迷惑人心之強力工具。近年,書寫較多,說話技巧比早年略有進步,卻更要戰戰兢兢,運用之際,若不自覺而被私心利慾所薰,豈不就是更多機會去騙人欺人?

無論如何,讀美文總是快樂,遇上內容稱意的更覺一天陽光明媚。

這天讀的是陳雲《高度自治與民主成分》:


語言之外,空無一物。語言是思想的載體,語言失去自由,思想便動彈不得。中共用政治詭詞擾亂民智,常見的是前飾語(pre-modifier),所謂前飾語,是在名詞動詞之前,加上不必要的限定詞以修飾之。經典的共黨前飾語,是廣大群眾、勝利完成、充分體現之類,看似無聊官腔,實則扭轉語言觀感,使人語言加框,失去思想自由。

扭轉名詞定義的地方,在於名詞的前飾。例如群眾不夠廣大,就不是群眾,抗爭者不是群眾,在共產黨領導之下的、夠廣大的群眾,才叫群眾。看官,明白了吧?

應用在香港的政治環境裡的最重要的一句詭詞,叫「高度自治」。高度自治不是自治,正如高度自由不是自由。自治和自由都不能用限定詞的,用了限定詞,就扭轉了詞義。正如「完美」(perfect)就是最好的,「完美」之前加上「比較」之類的詞,說「比較完美」(more perfect),就不是完美。我以前講過了。但近日的五區「苦行路寫」,包圍立法會的人跪在地上寫的「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又令我勾起不愉快的記憶。

鄧小平在中英談判的時候,說的是「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那是正經的承諾。中英聯合聲明簽訂之後,中共的宣傳政治文辭,筆鋒一轉,話後有話,說「港人治港,高度自治」了。我在政治敏感的環境長大,一聽便知道香港的自治承諾,是句空話。輸人不要輸陣,中港實力懸殊,但香港人不要輸在語言戰爭之上,如要重提中共的承諾,應回到鄧小平的老話:「一國兩制,港人治港」。

近日也冒出一句語言異數,見「增加民主成分」,屬於名詞的後飾語(post-modifier),是中共絕少用的詭詞。成分一詞,在中共早年的語言應用,是階級本質、階級立場和出身的意思,例如某人的父親是地主,「成分」便不好,屬於「五類分子」(地、富、反、壞、右),要批鬥的。以中共早年的語彙,增加民主成分,不算是詭詞,但今日中共向錢看了,只看重是否高幹家庭出身,不計較階級成分了。成分的神聖性質淡化之後,可以用作詭詞。

民主成分,是將民主的定義稀釋,變了可以依照成分組成,點滴量化的名詞了,例如間接選舉也是所謂普選。民主與自由一樣,是不能稀釋的。何況民主的定義,比自由更有普世共識:憲政、法治、黨團共和、公民社會,四者並存,才是民主。四者都是必要條件(necessary conditions),缺一不可,不是可以挪移調動的、非必要的成分(components)。實踐《基本法》、限制行政權、訂立政黨法、保護公民自由,才是建設民主。其他的,是民主成分。這次政改,民主成分確是增加了,於民主卻無寸進。


明報
世紀.文字江湖
2010年6月30日

Monday, June 28, 2010

吳靄儀告訴我們遇挫折要繼續抗爭

《給反政改青年的信》

2010年6月28日

親愛的青年朋友們﹕

連日來,你們冒雨捱餓,在立法會門外抗議,支持我們反對政府的政改方案,令我十分感動和感謝。你們的失望與失落,和我的難過一樣深刻。看到陳景輝因在公眾席上悲憤激動抗議而被帶走,看到林輝說「以後不再向議員乞求」,我覺得一定要給你們寫信,懇請你們不要放棄你們為香港民主,和平而堅定的抗爭。你們的集會不是向什麼人乞求,而是堅忍地監察在議會內行使公權力的人,不讓任何議員或官員蒙混過關,要他們為自己的言行公開交代,為他們的過失和錯誤負上責任。民眾的監察,才是一個邁向成熟的民主社會最真實可靠的基礎。

爭取公平和正義的路上總會遇到挫折,而有些失敗,更會令我們感到心碎和絕望。我想和你們分嘗我自己最傷心的經歷。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九日,終審法院頒布《吳嘉玲訴入境處處長》的判決書,無畏無私,裁定港人在內地所生子女,在《基本法》之下享有居港權。判決惹來了中央的震怒,對宣判的首席法官李國能大肆鞭撻和侮辱。身為法律執業者的我們,義無反顧地維護法庭的獨立司法權。那時,有一股很大的力量,要法庭公開糾正判決書中的一些中央不悅的法律裁斷,向中央權力低頭。二月二十六日,當時的律政司長梁愛詩,透過資深大律師馬道立,向法庭申請「澄清」判詞。開庭之時,法律界傾巢而出,我也站在庭內聆聽。大律師公會代表要求法庭准其陳詞,明辯法庭有沒有這種「澄清」的權力。我們亟願法庭要堅持,但是,那一次,法庭教我們失望了。我們肅然聽那寥寥數百字無中生有的「澄清」,彷彿天崩地裂,忍不住抱頭痛哭,因為我們剛剛目睹了法律向權力下跪。三個月後,還是逃不了第一次的人大釋法,法律界回應以香港歷史上第一次的沉默遊行。

有人說,那次妥協是迫不得已的;也有人說﹕法治已死。但我們沒有放棄。抹乾淚痕,埋藏哀慟,我們又重返我們捍衛法治的崗位。

抗爭是長期的;我們要愈遇挫折就愈堅強!

吳靄儀

Sunday, June 27, 2010


抄自今日明報。不以漫畫嘲弄,何得心理平衡。


同日讀到練乙錚於信報上的文章。不是我信服的觀點。姑且抄下來,以資思考,也留待歷史評斷。

信報 2010年6月23日

練乙錚, 事功殆因團結誤 ‧ 道術敢為天下裂

筆者上週提出一個觀 點,認為泛民主派成功分成兩翼,靈活性大增,三黨在政治光譜上的相對位置拉開,合理化了,能推出不同的民主政治綱領、政策和策略,供應「政治市場」上泛民 一端的民眾內部政治需求,故此形勢大好,不是小好。

傳統智慧認為「泛民沒有分裂的本錢」,但這個看法只在最基本的層次正確,在策略性的、 具體運作的層次,卻大有問題。別的不說,從前泛民群眾投票要配票,效果不好,何秀蘭一度「出馬」失利,便是例證,皆因各民主黨派提供的「政治產品」太雷 同,派內各黨、各參政者之間的異化不夠故也;換句話說,當時的民主派太團結。

和和氣氣地團結,給泛民群眾的感覺良好,但實效一直不彰;去 團結而趨異化,反可逆境求勝。從五區公投到最近的政改一役上看,此結論更為清楚。民主派分成兩翼之後,港人意識裡很快普遍確立了一重要論述,那就是「當權 派不讓步,香港社會無可避免激進化」;這個論述已經、並會在今後產生強大作用。

民主黨向中間移動

然而,要確立這個論述, 單是社民連激進化,還不夠說服力;到後來,連一個根植中上階層的公民黨也激進化了,社會大眾才看清政治形勢,統治階級才感到事態嚴重,知所應變。民主黨方 面,也正正因為公社兩黨激進化,它才可向中間挪移而不再擔心在「友好競爭」之中失去部分群眾;它一旦向中間移動,便取得與中央談判的迴旋空間,逼得當權派 讓步。

民主派演化出兩翼,主要是通過五區公投完成的,社民連功不可沒,其他兩黨亦各自作出恰到好處的的反應;期間,雙方齟齬不絕,當會令 泛民群眾擔心甚或失望、反感,但筆者認為,客觀而言,那不過是「產品異化」過程中的必然現象,不能避免,因為群眾不一定能接受理性異化而須動之以情,故民 主派之間的罵戰縱使難聽,也並非絕對壞事。上述異化過程不靠共識,卻天衣無縫,因為有「政治上的無形之手」在運作。

政治競爭的內涵非常豐 富,但其結果是否一定最好?就實現香港真正民主雙普選而言,以當權派接受「區議會改良方案」為標誌的六二三階段性結局,長遠是有利還是有害?這是關鍵問 題,筆者有如下看法。當權派一方有兩股勢力,一是是北京的政治力量,一是本地資產階級,兩者大處不盡相同卻有互相利用的餘地,其他當權派陣營中人,都依附 在這兩股勢力底下,有些是一身事二主,包括特區政府一些高官及部分傳統左派在內。

筆者分析過,當權派之中,最堅決反對政改即最反動的力 量,不是北京而是本地資產階級,其基本立場之一便是凍結現有功能組別,不僅反對民主黨方案,連特區政府提出的區議會小圈子互選方案也絕不支持,因為對他們 而言,今後最理想的結局便是政改永遠原地踏步;至於西環,觀乎其近月的行為及言論,概未與中央保持一致、「轉軚」最慢最不情願,則其為本地資產階級糖衣炮 彈所收買,十居其九。「區議會改良方案」獲中央接受,輸家便是本地資產階級及中聯辦。衝垮此路障之一角,是民主黨近月努力成果之一。

其 次,由於中央已決定直接干預本地政改,泛民今後直接與之博弈,不能不注意中央處理香港政治事務手法的一貫特點:關鍵事上,言而寡信。八十年代以來,中央對 港人作的重要諾言,包括「一國兩制、港人治港」、○七年起可以雙普選等等,一一落空,而挖空心思、扭盡六壬炮製出的新概念如政改五步曲(比原來多了兩 步)、功能組別不一定違反普選原則等等,卻層出不窮。

事實上,中央政府的政治信用比起特區政府的更不如。因此,泛民今後作政改要求,要以 「現貨交易」為主要原則;其他一切多年之後才兌現的東西,不太值得爭取,因為如果有「需要」,中央大不了不要面,來一個人大決議,承諾便化為烏有。

此 次民主黨提出方案之後,在談判過程中不斷有所退讓,但退讓的東西說到底,現在都不足惜,因為都是要求中央給出的種種兌現期七年以上的「期貨」,如終極方 案、路線圖、普選定義等;爭取而沒退讓的,卻是眼下這屆「立會新增區議會議席由三百多萬市民投票產生」這件「現貨」,可謂得宜。

與寡信者 談判,一鳥在手,勝過十鳥於林。當然,便是這件「現貨」,中央要反悔還是可以,只不過言猶在耳,巧立名目不容易、政治代價比較大而已;最好的保證,還得靠 全體泛民從不同方面不懈施壓,務求令中央貨真價實。

民主運動形勢大好

「區議會改良方案」當然只是通往真正雙普選的細小而 不完全保證有所得的一步,其負面已由激進派深入分析,不必在此多說,但筆者認為,爭取成功了,重要概念意義還有兩點,俱不在於其本身:
其一,是讓 「民主派為反對而反對」之說不攻自破。先是五區公投打出新局面,顯露了民情,特首面對此形勢,不得不與激進派人物認真對話,中央則更因此知道有必要審時度 世,開展了與民主派溫和翼的談判。

如果泛民領袖都是脫離群眾、為反對而反對之輩,則最高權力認真與之溝通,毫無必要,何苦來哉?故政府近 日的行為已反證,這些久被當權派誣衊的反對派,其實是一直以來真正最為民主建港而反對政治特權的社會精英,是光榮的反對派;當權派再要口不擇言,只能是自 打嘴巴。

其二,是向泛民群眾闡明「泛民雙翼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大道理。此次民主黨及其盟友有所建樹,必須認識到,是客觀上有公社兩黨和 社會上大批激進派作強大後盾方能達致的;若港人只有柔軟一面,共產黨會聽你的?

再打個比喻說,短跑好手預賽跑出了名次,應部分歸功那個只 提供反作用力的起步器;況且,以後再要入圍進半準決賽、準決賽乃至決賽,還得靠那放地下沒跟著你跑的東西。故激進派這陣子便是批得猛、罵得兇,溫和派裡裡 外外也別反應過度,反而是要對當權派惡意抽水保持警惕,及時作適度反應。「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毛主席這句詩後面的典故,溫和派抽象繼承還 用得著。

自五區公投至六二三,政治板塊挪移,民主運動形勢大好不是小好,但今後還得靠各方出牌理性、精準,才可繼續有所斬獲。因為對手是 強大、聰明、綿密的,而且資源豐富。

Monday, June 21, 2010

原來我對一些人的信任已低至極點

鄧小樺回顧曾余辯論。重提了要緊的一段:

我心目中辯論的真正勝負位,是余問及曾在網誌上所說「現有功能組別的選舉模式[...]將來2020年普選時不會再存在」, 她針對這句話中兜的小小圈子——當時只要曾斬釘截鐵地簡單承諾一句「到時不會再有功能組別」,他就贏了。但他就是始終不敢講這一句。所有的疑竇都得到證 實:傾唔掂小圈子利益團體也好,中央不允許也好,總之有權勢者根本不想取消功能組別。1985以來,功能組別只有擴大,沒有減少。只是一個這樣合理的願 望,都如此渺茫。不少巿民忍不住眼泛淚光。之所以連區議會改良方案,也 絕不是出路,因為它不是取消而是強化了功能組別。是的,我們寧願原地踏步,也不願行差踏錯。


我不覺得這是勝負關鍵(勝負也實在不是特別重要),不過,當日聽到這段時,確也曾「肉緊」了一下,曾特首未答前,我心驚了,怕他會說出「到時不會再有功能組別」之類的話。確是怕,取消一切功能組別乃是我卑微的最大願望,擔心之處倒不是會否被曾特首於辯論之敗勢中找到立足點,卻是怕話說出口,安撫了一部份市民之燥動情緒,後來卻反口說要再作檢討(出爾反爾之事建制派一向做得還少嗎?)

是日尊子漫畫

Saturday, June 19, 2010

今日尊子漫畫

寓意明確,無庸多言。
只可惜無辜小狗再次被拿來與那種人相提並論。

Friday, June 18, 2010

把爛方案收回

「愛詩」本是好名。可惜。

梁愛詩轉軑 挺民主黨方案

梁愛詩上月27日才明確批評民主黨方案違反人大決定,「(有關建議)一人一票就係直選,就算係由界別提名都是直選」。事隔兩周,她指方案可以考慮。

早前指民主黨方案違反人大決定的基委會港方委員陳弘毅,亦轉口風指方案若是由區議員提名後作全港不分區選舉,並且剔除現有功能組別選民,便不算分區直選,有可能被視為符合人大決定,倘若特區政府支持,希望中央能積極考慮接納。


明報 18/6/2010

如此法律專業人員,竟以政治取向凌駕法律觀點,無恥地操弄法治。

民主黨最終如何投票?

昨晚特首曾蔭權與公民黨黨魁余若薇進行政改辯論。總結時,余說:「政改影響深遠,行錯一步是不能回頭,1985年至今功能組別有加無減,如果我支持(方案),我對不住下一代,所以我情願原地踏步,都不要行差踏錯,政治要講妥協,但妥協都要講原則,否則就變投降。

星斗市民,除了置身事外、望天打卦、或期望政界抉擇明智,唯有表態。

我不要修修補補的爛方案。

Wednesday, June 16, 2010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讓微小者改變世界。」



花一些文字,支持《字花》。我不用親執拙筆,因四年之成績早獲無數肯定與讚美。

馬家輝:《字花》最本土的聲音 寫本土經驗

《字花》四年,雖然,今年藝發局對雜誌的評議,只有簡單一句官方評說,但民間對《字花》則早有肯定。文化人馬家輝欣賞《字花》「以最本土的聲音寫最切實的本土經驗」,並舉《字花》第一期的主題「買」為例,「這是之前的文學雜誌不會定的題目,過去的文學雜誌總是以中國文學為坐標、書寫中國情懷,因為它們都是南來文人或南來文人第二代當主編的,只有《字花》是第一本光明正大、義不容辭、義無反顧地書寫香港人成長最切身的經驗——Shopping,香港人每天都會做的事。」

馬家輝指如此肯定《字花》是其來有自的。他引述也斯在七十年代開始寫作專欄的原因,「是因為他每天閱報,覺得當時的專欄都很奇怪,作家明明身住北角,卻總懷念上海霞飛路上某一餐廳的咖啡,為什麼不能寫身邊的事?而《字花》正正作了這樣的嘗試,但在雜誌愈來愈成熟時,卻得不到鼓勵,資助不加反減,獲加資助的反是過去中國情懷的文學雜誌,是否因為中國元素這更能討好包括小組主席和許多『非香港出生/成長』的評審及撥款委員?」


翻閱各期目錄,說不定已能讓人感覺到那份本土情懷、創作之誠意。

花文字支持《字花》。花些金錢更佳。

詳情

Tuesday, June 15, 2010

新作客球衣



叫人納悶的政改方案、沒廉恥的起錨宣傳、不精彩的世盃……
看到新球衣,重用黃色。直是一道清泉透心涼。

Friday, June 11, 2010

光明磊落?近乎奢想!

上週戚本盛撰文《香港應有一個光明磊落的政府》:

明報 2010年6月3日

 政府官員到沙田宣傳政改,最後竟變成避入沙田大會堂。我碰巧路過,加入了示威去。當曾蔭權給簇擁著進入大會堂後,我在停車場一旁看到曾俊華,我上前去,要求曾俊華解釋,現在這個政改方案有哪些地方比上次的一個更民主。那時已經沒有示威的擾攘,而只有記者圍著採訪,我和曾先生距離約三數呎,我竟以為,官員落區,為的是宣傳政改,那麼,這不正是一個上佳的機會,向市民解釋現方案的好處嗎?也正好通過傳媒,官員可發放其信息。

 可是,曾先生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良久不發一言,我追問多次,他回應說:「多謝。」我問他多謝我什麼,他說:「多謝你咁大聲。」我繼續追問為什麼不把握這個機會,他也沒再說什麼。後來他在其他人包圍下進入大會堂。


 我不知道曾先生當時在想什麼。從他這樣的反應估計,也許政府目前的策略是不要出錯,萬一和我對答起來,有什麼理虧便壞了大事。等而下之的理由,或者這位曾先生怕搶了另一位曾先生的風頭,功高震主,他的老闆要龜縮大會堂,他決不可能辯才無礙地在外面和市民談起來。更明顯的是,這樣子的什麼「起錨」行動,目標看來不在溝通、宣傳,而在於告訴社會、告訴中央,官員努力過了,肯放下身段了,問題是,平心靜氣的解釋、面對面的說理也不做,這是哪碼子的「放下身段」?


 曾蔭權有踐諾嗎?

 我認為自己作為市民的一分子,應可與官員面對面溝通的。我沒說自己其實是一名選舉委員,沒說,是因為當年參選選委,為的是製造有競爭的行政長官選舉,完成了使命,我也沒再用過這個身分,何況,這身分也不過是一個特權的產物。一位質問唐英年的市民問得好:為什麼他沒有提名權?以唐的水平,當然答得不知所云。關鍵是,為什麼提名不可以貫徹民主開放,讓所有選民都得享平等?

 而我作為選委時,確實聽過曾蔭權說要徹底解決政制發展的選舉承諾,可是,還看今天,他有踐諾嗎?想到這裏,確也不無傷感,香港已經是一個高度發達的城市,但這個城市,為什麼難堪到有這樣的一個呆若木雞的財政司長?為什麼有這樣的一個答非所問的政務司長?為什麼有這樣的一個先承諾後食言,要落區而只能避走,卻仍然厚顏說「無懼」的行政長官?管治這個城市的政府,是應該光明磊落一點的。

~~~~~~~~~~~~

本週,曾班子以實際行動展示了他們會如何回應此類見解:

報導二則

明報 10/6/2010

政府自4月發表政改方案以來,宣傳攻勢一浪接一浪,上月尾政府更推出「起錨」行動,密集式硬銷政改方案。政府在回覆議員質詢時,承認在短短兩個月花掉900萬元宣傳費。這筆費用遠遠超過政府其他重大政策的宣傳,就連2003年SARS席捲全港導致 300人死亡,政府也只花費320萬元,提醒市民預防疫症。

明報 11/6/2010

政府昨展開第三波政改「起錨」行動,3名司長和連同其他局長兵分三路,到各區「洗樓」入屋宣傳,特首曾蔭權卻未有現身。不過,政務司長唐英年到荃灣祈德尊新村卻「快閃洗樓」,在其中兩戶逗留15分鐘,全程20分鐘便鳴金收兵。

……
經過首次「神秘」落區被傳媒指摘,政府昨日繼續大玩神秘,拒絕透露洗樓行程。即使獲安排聯合採訪的電視台,也只被安排到指定地點登上專車,目的地「無可奉告」。

……
電視台可抽籤選出代表進行聯合採訪,結果亞視、無線和now新聞台中籤,但只可派出攝影師,記者無緣參與。

……
政府行程保密,民建聯荃灣區議員陳金霖等成員卻一早到場為唐英年護航,高呼「起錨」,對抗前來示威的社民連成員。由於政府沒安排文字記者採訪,3名官員究竟在屋苑內吃了多少閉門羹、有多少市民向官員表達反對方案,傳媒亦難以得知。3名司長洗樓時,當區區議員陪伴左右,其中觀塘區議員蘇麗珍與曾俊華洗樓時,更為他「開路」先接觸住戶,讓大部分居民開門「迎接」曾俊華。



**********
早前我寫無賴的方法,卻越寫越沒勁。當人不知恥,再多的無賴行徑也都做得出來。如何窮盡得了?

Thursday, June 10, 2010

無賴的方法(二)

爛仔強眼看債主不滿他的建議,便盤算如何施壓。
不是說「公道自在人心」嗎?
爛仔強詢問四周街坊。
「多年來我不還款,就是因他總不同意我的方法和條件。前事也別提了。我現時開始還款,總算是好開始吧?同意我這樣做嗎?」
近六成半街坊被爛仔強的誠意打動,支持他的還款方案。更有學者評論「若方案再被否決,即是枉花了十多年時間。」真是無可挑剔的說法。
爛仔強對債主說:「你看,大家都同意我們協定,你又何必固執,總要我承諾我不能做的呢?」

尋常新聞

今日明報

四川維權人士譚作人被控「煽動顛覆國家政權」一案昨日終審宣判,結果上訴遭駁回,維持監禁5年的一審判決,裁定書沒有提及四川地震豆腐渣校舍。譚作人出庭時以目光四處尋找妻子王慶華,王不顧法警壓制,多次舉手示意,二人目光終於相遇,譚作人「綻放出花一樣的笑容」。譚作人與妻子已經近10個月未見面,上次見面已是在去年8月12日一審開庭的時候。

同日,尊子漫畫


只是抄過來。

無言。

Tuesday, June 08, 2010

無賴的方法(一)

爛仔強欠下一屁股債。
債主追討。
欠款十二萬,因已拖欠長達廿年,加上利息後共欠十四萬,爛仔強當然不願乖乖支付。提議五折清數,並要分期無限期償還,只待債主同意爛仔強可即時開始還款。
債主嘩然。五折?七萬?豈不連本也蝕去一截?談不攏。
爛仔強堅持一切循序漸進。既然已讓一步願意還款,債主若再堅持,便只有談判拉倒。
眼見債主不可能應承如此無理之條款,爛仔強再讓一步,把還款額提升至七成,並卒之肯大方承認債主確實擁有追討欠款之權利。
「我已極具誠意,也有實質建議。我既已釋出善意,作出最大限度的讓步,你若仍不邁出一步,同意方案,責任可不在我。」



*******

昨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喬曉陽以「個人理解」方式,首次闡釋「普選」的定義,是包含了「普及」和「平等」原則,「保障人人享有平等選舉權」。
如何「保障」?不細表。至於功能組別長遠是存是廢,沒仔細談及。

廿多年來,何謂「普選」本無爭議。功能組別只是臨時安排,更從來是共識,直至近半年才突然有人聲稱功能組別值得繼續存在。

現在,買個口乖,重新承認「人人平等選舉權」,至於功能組別之設計是否合乎人人平等原則可以容後再談。

這是讓步?

Monday, June 07, 2010

割捨

搬遷前數天,忙於執拾,總要提起精神,滿有活力,不斷自我振奮,心思則放於種種排期事項上。情緒是不容波動的。這天,重回舊居,檢拾碎滿一地之回憶。把舊信一封一封撕掉,有點觸目驚心,表面是不動聲色。

有些情誼,是被我辜負了。

大多的舊信,是青衣吳祥川中學任教的舊生寫的。因時際會,此情此景今是不復再。內子猜是我當年份外熱誠,我說不。現今仍有相知相惜之師生情誼,相處之情態卻就是不同。

數人來信特多。特此念記。

陳燕珊。一封又一封的問候,感謝已無言。

Emily 謝婉儀。我是她的哥、她的 Martin。信、書籤、相片、小貼紙……種種心思,不一而足。

Barbara 陳麗興。我是她的弟。我中六時她中三。她是熱心熱腸之好人,該已社工系畢業了。是否資深社工了?為人母親了?

所有曾掛念我的人,我均無以報。

寄上衷心祝福。

小友近來寫的一段:
一切皆可為記憶的載體,而歌曲無可否認是最煽情的一種。隨回憶,我淚流。本是美的回憶,不存哀傷。何以如此,意義何在,一時間也未釐得清。是人之常情?我不知道。也許這根本是種沈溺,是我們以各種堂皇的藉口將其美化了。所以,我嘗試拒絕重聽這些樂句,我要拒絕回憶,我要活於現在。只是,我還是不願承認這是種沈溺。我差點還忘記了,照片還是會褪色的。這一切,又豈能言盡。


我也覺回憶甚美。小友哀傷,我不。甚至我是不在意。故此根本不用拒絕回憶。我是慣於淡忘。這是好還是不好?忘了忘不了。一切褪色,卻又一切曾在永在。

Wednesday, June 02, 2010

陳雲——回塘

陳雲的文,總是值得再三細讀。貼來別處看到的一篇:

回 塘

人會回塘,語言也會回 塘。人回塘是智力倒退,語言回塘,是思想簡化。回塘乃民間俗語,難於考據。此語廣府話及客家話皆有,一說是「回堂」,老人癡呆,家人不敢任其外出,只能留 在堂內,與兒孫一道玩樂,返老還童,謂之「老回 堂」,亦稱「老懵懂」。另一說是「回塘」,乃養魚戶之言。魚苗與大魚,各有魚塘隔開,以免大魚食細魚,魚苗過大塘之後,便可餵大魚飼料,所謂「魚不過塘不 肥」。也有魚苗過了大塘,食豐富飼料,依然養不大,要退回小魚塘的。養魚戶笑稱「回塘」。

中文是早熟語言
然則,回塘只是嘲笑之語,幾條魚苗過塘之後養不大,夾在大 魚之中,養魚者怎會發現?即使發現了,撈回魚苗塘又有何用?考證民間俗語,到頭來,「得啖笑」而已。

考證文雅語言,卻是哭笑不得。父輩哲睿,子 孫不堪重擔,於是多有頑劣反叛,放浪形骸者。文字早熟,子孫也會衰頹。中國在先秦兩漢已有璀璨文字,見諸典籍,令後世汗顏,不肖者只好視而不見,以夷為 師。近世中文之零落,大抵可作如是觀之。英文在進化期間,丟失很多中古英語的格式語法,比起德文法文,英文易學,然而論到語法簡單,依然不及中文,中文是 世上進化得最徹底的語言,幾乎可以說是早熟型的超級語文。早在漢代,中文已擺脫多音節語詞及形 式語法的趨向,脫去很多格式語法的限制。擺脫格式語法限制之後,漢字隨之定型,開展出其他替代的功能來,令表達力更為強盛。也由於語法與字形配合,只須認 得字義,即使是先秦兩漢的文章,毋須太多註譯,一看便懂。

中學會考,慘被 取代
例如中文沒了眾數(plural number)的s,便用實詞代替眾數,英文的國家country變為countries,中文不一定是「眾多國家」或者「國家們」,而是平義的各國、諸 國,有蔑視意味的、不瞄一眼的萬國、萬邦(如唐代的萬邦來朝),有警惕意味的、歷歷在目的列國、甚至列強(如晚清時期的列國入侵)。同樣,中文沒了被動式 (passive voice),不一定凡事都說「被」(be),而是有幸福意味的蒙、獲,中性的由、受、告、見,意味不幸的被、挨(捱)、遭、罹等。

可惜,今日的中文,返回蒙昧原始了。二〇 一〇年二月二十五日,坐西鐵往屯門,車廂播出港府教育局宣傳,說「原有的中學會考將會被新高中文憑試取代」,再說新的高中文憑試多好多好,之前卻用了個 「被」字,出爾反爾,言不由衷,彷彿官府要為末代中學會考之廢除而鳴冤叫屈。中性的講法,書寫或口語,都可以用「原有的中學會考將由新高中文憑試取代」。 那個「由」字,於教育局諸君,也許太古老了,怎不及一個「被」字時髦?

仿效英文,中 文返古
西風東漸, 五四時代之後,中國文人提倡用西洋語法來規範白話中文,以致引入許多源自英文的語法虛詞。今日,中文變化多端的虛詞,被西化的語法虛詞取代了,國人不說列 國、各國,而說眾多國家,甚至國家們;不說「香港有購物天堂之稱譽」,而說「香港被稱為購物天堂」。中文「返古」了,某些形式語法的功能恢復過來,變成英 文在中國的A貨。

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為了迅速展 開識字教育及知識啟蒙,也方便傳遞西洋學問,文人提倡「我手寫我口」,然則見諸文字,其實是「以中國之手,寫西洋之口」。如北方口語「我期待着」、「你有 着不一樣的經驗」、「這意味着」、「你照着辦」,並非與英文的-ing等同,「着」字是虛詞,也有些實意,化為書面文字,有的要保留,有的要轉化,並不一 定都要寫「着」。真的要寫事態進行,也不一定要用「着」字,可以用語態副詞此刻、之際、正在、刻在等等,代替機械的、來自-ing的西化詞「着」。

又如那個副詞「地」字,是來自英文的副詞 尾綴-ly。北方口語「你要好好的做人」,明清白話小說會寫為「你要好好的做人」。「的」與「地」,都讀輕聲的di,表示商量的、減去權威的語氣襯詞而 已,並無實義。書面寫為「你要好好做人」,損失的只是語氣,意思無損。白話文運動之後,便硬性規定將此語氣詞變為副詞尾綴的「地」字,「好好地」的那個 「地」字,擺脫不得,中文成了英文的A貨了。

最近在中文系當老師,有位內地來港修課的學生,品評香港報紙專欄的「三及第」文章,獻 上一 句:「倪匡的專欄文字往往不按常規地出牌」,不禁莞爾。句如長蛇,西而不化,又囿於流俗比喻(「不按牌理出牌」)。化為中文,自是從容:「倪匡行文,不依 定則,常有出格之語」。

同理,中文的「是」,也不是英文的is。我不願意,我是不願意,我是不願意的。三句意思相同,語氣不同。「是」乃語 氣詞,並非語法詞。

廢了動詞思考力
內地天 災頻仍,義工回港之後,報紙便充斥「分享災難經歷」之語。分有分享、分擔、分攤,述有講述、憶述、述說,這些都顧不上了,只是將share的動詞漢化,固 定為「分享」。原本分享的構詞重心在「享」而不在「分」,西化之後,重心在「分」,享字無義,於是好事壞事都可以「分」了。英文廢了中文動詞的武功。反 之,在market share一類的名詞,報紙仍懂得分辨,是「市場佔有」,而非「市場分享」。動詞廢武功,只留名詞辨識力,是近年中文的大病患。

香港文字學系列.三十四

Tuesday, June 01, 2010

當年柏金

Monday, May 31, 2010

遷居

過去數天,親歷了遷居工程之浩大。
兼顧排程、人情等等。
執拾與捨棄間,亂中有序變無序。
空間之騰挪閃躲,時間之壓縮與歪曲,是夾縫中之生活。
仍是滿室紙箱,用品散落各處,每一件都有獨特性格。其中一些愛跟人躲迷藏。
憂慮的並未過去。

來電不接,待人失去熱情,故要特此向部份人致意。


舊居先前數月不斷催促我們快走,是要崩壞了嗎?或者是討厭我們。昨晚內子問:「它現在有掛念我們嗎?」
倒裝的心情。適應是從不輕易。與多年共處的話別,然後與陌生的許下長相守之諾言。

小友看著更小的日漸長大。我看著小友外貌不變而心境大遷移。每種感覺都莫能言說。十四年前到今天,它是如何轉變過來,回想卻想不出來。今後的十四年,預計卻是一次又一次的修補與分別再訂下新盟。可是,誰又真能說得上來?

Tuesday, May 25, 2010

昨晚與現在

大堆形容詞:煩、亂、燥、愁、哀……都未算貼切。可就是滿心不樂。

煩會悶。亂會頹。燥會虛。愁會沮喪。哀會祈求。這是突然從體驗中回想到的。也算得著?

~~~
坐在辦工桌前,想到原來坐於此房已數年。初搬來時頓感清靜,卻又覺隔離。現在悶悶的無所事事時,倒不覺與外面有何相干,更沒想到要走出去,維繫什麼關係。

~~~
冥冥中叫人莫得解脫。只能撥開心思,從正面去理解,從僥倖中找慰藉。

~~~
與小友談得遠。鼓勵她別只是負面,其實我何嘗不是如此。佛教稱,三毒,曰︰貪嗔痴。貪是明知現實所限卻仍要渴望更多。可是誰人不懷倖免之心?誰能不奢望更理想之境況?

~~~
有命乎?是命,則是限定了。公平與否再毋庸論。理解至此,卻焉能不悲?






到《看不開》讀些舊文。那裡的情調總讓我感性起來。以下是剛讀的一篇:

UNDO

讓自己覺得疲累。
覺得不用常常都精神抖擻。
覺得可以是是但但。
覺得寂寞。
覺得自己不漂亮。
覺得自己不值得。
覺得不會得到想得到的事情。
覺得沒有氣力再努力一點。
覺得打傘也太重。
覺得不在乎身邊的人擔心或不。

或者已經很久沒有讓自己覺得疲累。
總是常常都精神抖擻。
總是不想是是但但。
總是不去想寂寞。
也很努力去扮漂亮。
說服自己,我值得。
告訴自己會有一天得到想得到的事情。
擠出更多氣力再努力一點。
往往打傘微笑迎接風雨。
因為在乎身邊的人擔心或不而去做或不做太多事情。

有時候想,有一個自我的悠長假期。

Wednesday, May 19, 2010

梁文道——《為什麼真小人也想當英雄》

文不新。內容指點的卻仍是現今人事之種種乖離。所議的本該是常識(梁文道著作之名)啊!

斯坦福大學東亞系教授王斑在《歷史的崇高形象》中文版的前言如是說:“此書是從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中期醞釀、思考寫成的,因而染上了那個時期濃重的躲避崇高、反崇高的情緒……如果我現在有機會重寫這部書,我的傾向會跟原來不一樣……這時代,反崇高已經跌落到了迷戀自己的肚臍眼以下,落到了肉身的吃喝拉撒睡的底層,走向了反面。”

我想很多人也會有同感。曾幾何時,中國的主導意識形態充滿了一種崇高美學,標榜超乎常人的理想、道德與激情,大家不只要學雷鋒“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甚至還要胸懷改變全世界的大志。然後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英雄的傳說變成專供調侃的笑話,崇高的價值變成空大的假話。很多人開始覺得敢於承認自己卑微自私甚至無賴的人物才是英雄。問題是經過近二十年來反崇高反英雄的潮流之後,我們真的走出了崇高邏輯的桎梏了嗎?還是跌入了同類邏輯的反向發展呢?

四川都江堰市光亞學校的老師范美忠在自己的博客裏坦承,地震當天,他不顧學生,先跑出教室,於是在網上招來一片唾駡。當大部分人都在譴責他時,也有人為之辯護,說他不只有說話的自由也有自私逃命的權利。有趣的是這場爭論再發展下來,竟然又成了一次崇高與反崇高的對決,英雄和真小人的較量。范美忠隨後發表的言論更是把它上升到了自由和非自由之爭的理論層面,儼然把自己變成了“自由主義”的代表。

以我的粗淺理解,的確沒有哪一路自由主義會否認一個人逃命求存的權利,但似乎也沒有任何一種理論會認為一個人必須在危難關頭拋下學生親友自求多福。捨己救人是崇高的。幾乎在任何文化裏面,幾乎在任何一種倫理學的立場來看,這都是值得敬佩的行為。

范美忠身為北大歷史系畢業生,自願到地方上的小學校任教,並且常常為文探討教育體制的缺失,實在也是種教育理念的實踐。他的逃跑乃是一時軟弱,是人類求生本能的表現。或許不符他以前的高尚言行理想形象,但也不值得大家的峻詞辱駡。畢竟英雄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所以英雄才格外讓人尊敬。然而,我們為他凡人的軟弱扼腕甚至辯護,卻不表示我們佩服他的行為。更不表示這是每一個有人性的人都該效法的事。范美忠是個真正的凡人,不多不少如此而已,既不邪惡亦不高尚。為何有些人會把他捧成令人尊敬的人物?為何他自己又顯示出好像要為他所理解的“自由主義”奮戰,當個人權鬥士的傾向呢?

由此可見,反對崇高反了二十多年,許多人仍然沒有逃離崇高的邏輯,不做英雄就做反英雄,總是要和一套宏大的敍事掛鈎,總是要讓自己變成偉大理論的道成肉身。傳統的英雄觀鼓吹超乎常人的偉大尺度,現代的反英雄則標榜真小人的真實。往日的道德教育使大家以為人人都該當英雄,不只虛浮甚至虛假。可是過去二十年來,對這種虛假宣傳的反感卻居然使得真小人成了很吸引人的人格典型,似乎自私、軟弱和粗糙不只是人之常情,更是值得一個人標榜的美德。再多妄語、再多劣行都不是問題,只要他夠真就行了,仿佛“真”就是最了不起的價值。

我們躲避過度的崇高,是為了復現人性的本來的面目。認識了人性的怯懦與卑下,我們才懂得包容和悲憤,再踏實地謀求個人道德上的進步和完善;而不是反其道而行,奉怯懦卑下為理想。在舉國歌頌英勇義士的氣氛下,范老師的坦白不應惹起如此憤恨,反而更該讓我們瞭悟那些英雄的偉大超凡。反過來說,范老師也完全沒必要引用什麼自由主義的主張來掩飾一時的本能表現。這要不是為了貫徹自己自由主義的信徒的形象,就是另一種當英雄的衝動,一種反英雄的衝動。更何況自由主義雖然以人性的缺陷為其前提之一,卻斷不會把它當成終極的目標。


學子,請不必為自己之軟弱和缺點慚愧自責,卻也別要以醜劣、怯懦、不負責任為時尚。「眾人皆如此啊」可不是不力求上進之借口。

Sunday, May 16, 2010

《Up In The Air》小品

**
電影原名不俗,看著看著,我想到的是「懸空」,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本地譯名只能叫人瞠目。

**
艾莉絲對愛麗談到自己的失戀。

愛:「懦弱的衰人。」
艾:「這讓我看起來像什麼?一個愛上衰人的人?」
愛:「我們都會愛上衰人。衰人很自發和不可預測。他們很有趣。當他們變成衰人後,我們便很驚訝。」

數天前,我對班上學子說:「選夫婿當選氣度大的。小情小趣很重要,若滿足於此,只依此而抉擇也無妨,卻要心知只有情趣而沒氣度,則這對象不是能託付終生的,反而是要讓他託付其終生的。」觀到以上一幕時,心裡不禁也輕叫了一聲 "Nice Touch",「不可預測」而「很驚訝」是人所共感吧。

**
小節上不乏諷刺,主線沒過份正面,也不是要走入偏激,劇情發展不能淋漓盡至是理所當然了。拿捏自是困難,造出之成績因而更值得鼓掌。

**
影評:
BookWorld Movie Reviews

Film Critics China

Friday, May 14, 2010

你會好的

看《Taxi Driver》,然後讀到了一篇影評:

我也曾像 Robert De Niro 那樣站在那裡,無比真誠地想向一個過來人討教,卻又不知該問些什麼。我分明是迷惘着,被卡在某個通道的半途,退不回去,也走不動。我為此而痛苦,只知道我不要眼前的這種生活,却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最後,面前的長者也是這樣對我說:會好的,以後會好的。

But how? 我在心底大聲地問。但面對長者那種似乎埋藏著什麼的眼神,卻又不曾問出口。

說來諷刺,如今情境依然,不同的是,發問的依舊是年輕人,而我,換到了長者的位置。

於是我明白到當初長者眼神中埋藏的究竟是什麼,並不是因為他不是羅素,所以他就不知道答案,而是他即便知道面前這孩子是怎麼了,卻依舊無法對他說些什麼。他在那一刻能夠說什麼呢?縱然心底有種深深的了解和同情,恐怕也只有說一句:Don't worry,you will be fine。

成長始終是一件需要獨立去面對的事。無人可以代嘗。


然後,想到你。小花,你會好的。

Wednesday, May 12, 2010

古語有云

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事,論事寒門無孝子; 萬惡淫為首,論事不論心,論心千古少完人。

讀到此句,突然想起早前與學友談論人生。學友常自我貶斥,我軟語相慰,卻有點找不著話頭重點。以上古語正正是關鍵所在。

也有不同之措辭,說「論心不論事,論事則天下無考子」。把話說得更盡了,卻又不無道理。

Tuesday, May 11, 2010

無尚私教(二)

某天,班上說了句教書不如教人。可是,若要教人,總是個別的接觸、私下之對談才容易深入。精彩的演講雖能申述想法,卻是較少互動。畢竟思想如何拓展各人自有路向,學問之建構和成形總是賴於人自發思索,故此私下交流、因人而作不同點撥,才易於達到引導之功。

不少外國學府向以導師制授業解惑,此豈無因。即使不說知識之相互砥礪,那相親之感情聯繫也是成長中不容或缺且價值具足的。

於本地教學,營役間容不下多少心靈交流,加之長久以來學子已慣於鳥籠中學習,教學相長及生命相互感染真不知從何說起。鳥籠可大可少,或是以分數設限、或以教本內容設限、或是直截的以是否與生命相關為限:生命相關的便別要跟師長談起!

通識教育不倫不類。若依我說,必先正名:重點不是通識,而是人生之啟迪。另不能考核,教學之目標亦非達致某種考核資歷。三則關乎方法,不必要是討論、參與講座、學種種思方之名堂和理論,更不用設固定之六項範疇,只是由導師對小組單純的私教便好!

Monday, May 10, 2010

無尚私教(一)

這天讀了鄧小宇一文,感觸良多。

重讀陳冠中的《閨女制》 2010 年 5 月 5 日 明報世纪版

—— 結果是TVB贏晒 ——

「雍容華貴的中年母親﹐帶着亭亭玉立的閨女﹐姊妹般逛街、shopping、參加宴會、遊埠、去音樂會﹐這景象永遠令我有種寧逸安慰的感覺﹐彷彿﹐一切文明秩序仍值得我們付出代價去捍衛﹐再沒有比閨女制更好的教育下一代方法了。」


以上的文字是陳冠中一篇名為《閨女制》的文章的開首﹐原刊於 1983 年 11 月的《號外》﹐最近我翻查一些舊文時無意中找到﹐隔了二十多年後再讀這篇早已被遺忘了﹐被歷史洪流冲走了的短文﹐確是令我感到一陣的黯然神傷。

1983 年《號外》已改版﹐由從前 A-4 尺度轉到比《明周》還要大份﹐廣告多了 ﹐我們也隱約感到《號外》已逐漸被市場接受﹐開始融入主流﹐當時我們的心情確是興奮無比的。

記得很多人說過的那個時期的《號外》已變質﹐宣揚所謂的品味也不外是去鼓吹名牌/消費罷了。表面看來或許如此﹐當時如果我們真的是有點飄飄然﹐我們所慶幸的「融入主流」﹐並非一般的什麼虛榮心理﹐而是我們竟然天真地深信 ﹐只要我們努力去寫出來、講出來﹐我們所寫的所講的都可以成真﹐我們心目中理想的、合理的、文明的生活方式﹐行為心態會潛移默化﹐影響讀者﹐再由讀者影響他們身邊的人﹐最終會化成香港的現實。為此陳冠中在七八十年代曾一廂情願寫下一連串的長短大小文章去打造他底烏托邦版圖﹐像這篇〈閨女制〉提倡的新派家庭教育﹐還有《Les Boys》、《南中國的灰蘭記》、《縐的美學》…… 結果現今我們的家庭教育原來是就造了星期六太子道 / 界限街一帶大塞車﹕父母都送他們的子女補習去了。


三月份和陳冠中在藝術中心茶敘﹐慶幸他熱賣中的《盛世》已售出了多國語言的版權之際﹐不知怎的我又扯到這篇舊文﹐真的有點殺風景;香港原來並沒有朝着當年我們企圖提示的方向走﹐沒有認同我們宣揚價值取向﹐我們曾經熱切期待香港人會變得更優雅﹐更「大都會」、更國際化﹐結果還是不成了﹐優雅最終只是「名牌至上」的較漂亮口號﹐見到居然有「米蘭站」這類店的存在﹐我確是有著羞恥的感覺﹐至於「大都會」、「國際化」更是逆道而行﹐變成現時的「港化」、「邊緣化」﹐我發覺現時像一些簡單、「正常」的英文名字﹐如 Peter、Paul、Mary 也漸漸消失﹐代之而起的除了阿成、阿華、阿寶之外﹐現時年輕的一代﹐或者他們「中產」的父母總會改上一些「自行創作」﹐莫名其妙的古怪英文名。半中不西的「潮」語﹐也層出不窮﹐像熱爆的「升呢」﹐我講不出口 ﹐內心反而有點不安﹐硬覺得自己好像已變得「out 咗」﹐有着追趕不上潮流的尷尬和難為情。

陳冠中笑着說﹕結果原來是 TVB 贏晒。


或許真是這樣了﹐現時香港人的生活模式通通都是由 TVB 替我們訂造出來﹐它們劇集像《珠光寶氣》的上流社會變成是大眾嚮往的優質生活﹐那些家居布景的影響力更勝長實樓盤的示範單位﹐那些「獎門人」式的遊戲﹐那些幫到我們「升呢」的節目﹐從什麼學識多些中文字﹐到《志雲飯局》的一流餐廳﹐都成為香港市民惡補的主要渠道。


怪不得現時我們在街上見到的都是一個又一個複製的大細契、好姨、佘詩曼、伍姑娘、Laughing 哥、苑仔、靚模 ……


「現時的閨女制並不可能包辦子女所有見聞﹐只不過是學校、朋友、傳播媒介及「社會」外的另一較高質教育力量﹐在這混亂無所適從的世界﹐閨女制給子女們一種進入世界的途徑﹐智慧與文明的指引。

當年輕人成熟了﹐變成了他們自己﹐閨女制下的和諧兩代關係可以延續下去﹐個人與孝道得以糅合。謹祝幸福﹗」

這是《閨女制》一文的結尾﹐即使陳冠中當年的理想並沒有在今天的現實中出現﹐拿來讀讀﹐總也有著一點安慰的感覺。

Thursday, May 06, 2010

這天早上,自覺差劣。

是該向關懷之人表達支持,偏偏,背著身份,念著身邊眾多相干與不相干之人事,說的只是拒謹。

「父女不用如此。」

當頭棒喝。

我做了什麼?該是義無反顧,盡一切力去保護女兒、支持女兒,卻竟還顧念他人!

我愧。

Wednesday, May 05, 2010

日復日

匆匆過了一月。阿仙奴迅速掉下爭標行列。新居交吉,即時裝修上馬,細碎事項多不勝數。工務不算多,可是單單讀卷卻已叫人頭暈兼煩悶。心力點點流失,竟驟覺有點行屍走肉。時局叫人不忍卒睹。

心裡念記的多。下筆無力。

Tuesday, May 04, 2010

老歌

沒看《志明與春嬌》。戲名卻叫我即時想起《家明與玫瑰》,再記起那甄妮的歌曲。同一天裡,到看不開處,竟便聽到此歌。音仍繞樑,聲仍鏗鏘。

Friday, April 16, 2010

《今生今世》摘句(二)

我一見張愛玲的人,只覺與我所想的全不對。她進來客廳裡,似乎她的人太大,坐在那裡,又幼稚可憐相,待說她是個女學生,又連女學生的成熟亦沒有。我甚至怕她生活貧寒,心裡想戰時文化人原來苦,但她又不能使我當她是個作家。


  張愛玲的頂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種震動。是我的客廳今天變得不合適了。她原極講究衣裳,但她是個新來到世上的人,世人各種身份有各種值錢的衣料,而對於她則世上的東西都還沒有品級。她又像十七八歲正在成長中,身體與衣裳彼此叛逆。她的神情,是小女孩放學回家,路上一人獨行,肚裡在想什麼心事,遇見小同學叫她,她亦不理,她臉上的那種正經樣子。


  她的亦不是生命力強,亦不是魅惑力,但我覺得面前都是她的人。我連不以為她是美的,竟是並不喜歡她,還只怕傷害她。美是個觀念,必定如何如何,連對於美的喜歡亦有定型的感情,必定如何如何,張愛玲卻把我的這些全打翻了。我常時以為很懂得了什麼叫驚艷,遇到真事,卻艷亦不是那艷法,驚亦不是那驚法。

……

張愛玲亦會孜孜的只管聽我說,在客廳裡一坐五小時,她也一般的糊塗可笑。我的驚艷是還在懂得她之前,所以她喜歡,因為我這真是無條件。而她的喜歡,亦是還在曉得她自己的感情之前。這樣奇怪,不曉得不懂得亦可以是知音。





描劃一女子,竟可寫至如此地步。逐句讀來,不由得不一一記下。這何只是摘句,直像小歌迷把整篇歌詞念誦了。

Sunday, April 11, 2010

復活節觀影

看了以下的影片:

Rebel Without A Cause

Diary Of A Country Priest

Star Trek

Up

麥兜响当当

岸上的波兒

鋼之鍊金術師



健康的假日生活。多美。

Friday, April 02, 2010

難以置信的賽果——上集

嘆為觀止、激動人心的一仗。

外國某網址上用的是 Unbelievable。

我寄望這只是 part 1。

Tuesday, March 16, 2010

轉貼一中國網民之《再生號》剖析

《再生號》--這是神的劇本
一劍光寒十九州 發布於:2009-09-12 21:51
這是神的劇本
  怎會有地球人想得到 (某香港網友語)

  
  唯一的解釋是
  韋家輝就是神
   -------- 題記
  
  
   能寫好《再生號》影評(注意,我說的是影評,不是觀後感)的可能只有兩種人。一種是level與大腦轉速能與韋生媲美的,另一種是對敘事理論 (narrative)相當有研究的。很可惜,本人兩種都不是……智商不夠,篇數來湊。在去電影院觀賞過兩遍《再生號》後,以下為本人拙劣的分析。

  
   如果說《神探》玩的是多視角敘事,《再生號》則將電影的多層次敘事推向了極致。片子不算長,但觀看時的心理時間會比實際的 84 分鐘長,因為腦子一直要保持高速運轉才跟得上情節,不輕鬆。剛開始只有三個敘事層次,並不特別複雜,但到後來出現新的層次並且幾個層次間互相交迭、重合,就算把所有腦細胞都調動起來可能還會有些力不從心。而情節的發展又快過觀眾的思維,那就意味著當你上一個問題還沒想明白的時候,下一個問題又出現了,所以到了最後,觀眾基本上都被故事所控制著走,不得一絲喘息機會。

  
   我嘗試理清一下片子的敘事層次。第一次看完片子之後,我認為其中有五個層次。第二次觀看之後,我糾正了之前的錯誤觀點,因為實際上,《再》的敘事層次多達七個……簡單地說,這七個層次大致上遵循“俄羅斯娃娃”(相信大家都玩過,一個大娃娃裡藏著一個小娃娃,小娃娃裡還有小小娃娃,小小娃娃裡還有小小小娃娃…)式的敘事套層結構。大家都很熟悉的這種套層敘事就是,“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講故事,講的故事是,‘從前有座山…’” 只是在《再》裡,套層的方式不是“講述”,而是“寫作”,小說中有小說,小說中還有小說。如果在看此片之前建立起這個概念,片子會變得好懂一些。
  
   以下對敘事結構的分析肯定會有不正確的地方,歡迎大家指出,並且討論。需要說明的是,這算不上劇透,因為就算你知道了這些劇情再去看電影,也不會影響觀感(因為就算這樣你也不一定會看得明白…… -_- )

  
   第一層:Melody (閻清)的現實生活。爸爸(劉青雲)在車禍中死了,剩下盲了的她,還有弟弟和媽媽(林熙蕾)。他們太傷心,希望通過寫小說來寄託對爸爸的思念。 Melody 開始用盲文寫小說。[畫面色調:陰冷]
  
   第二層:Melody 寫的小說。在這裡,爸爸是主人公,情況跟第一層相反:車禍後,只有他還活著,Melody、媽媽、弟弟則死去了,而他也盲了,陪伴他的只有一個菲佣 Maria。為了寄託對家人的思念,爸爸開始寫小說。[畫面色調:飽和]
  
   第三層:Melody 小說裡的爸爸寫的小說(繞口令開始了…)。同樣是爸爸做主人公,其他三人死去。因為太過思念,死去三人的鬼魂回到活著的爸爸身邊一起生活,以非常奇幻非常韋生的方式一家團聚了。但是陰陽相聚違背天理,他們只能暗地裡小心翼翼地維持這脆弱的機會。[畫面色調:比第二層更飽和]
  
  故事發展到這裡,敘事層次還並不復雜,見下圖(“│”表示上對下的包含):
  
   一
   │
   二
   │
   三
  
  
   第三層裡奇幻而溫暖的一家團聚給第二層的爸爸以及第一層裡的 Melody 母子三人帶來鼓舞,他們都有了重新投入生活的勇氣。可是這時,在第一層的現實生活中,悲劇再次發生,媽媽和弟弟意外身亡,剩下 Melody 獨自面對這個看不見的世界。Melody 心理崩潰,並且將這種絕望投射到她筆下的爸爸中,所以在第二層中,同樣的意外也發生了,只是死的是菲佣 Maria,剩下爸爸一人獨自面對這個看不見的世界。爸爸也崩潰了,他的絕望投射到他的小說裡,也就是在一家團聚的第三層裡(我講清楚了嗎…?),陰陽相聚逆天而行,受到上天懲罰,作為鬼魂的媽媽、弟弟和 Melody 也煙消雲散了。
  
   在煙消雲散的段落,影片第一次出現了層次的交迭,第三層的媽媽與第二層的 Maria 擦身而過,並見證了 Maria 的死亡。因為媽媽第三層中假借 Maria 而存在,當真的 Maria 死了之後,媽媽的身份也就泄露了。小 Melody 濫用私權創造的一家團聚也被揭穿,所以引致了懲罰。
  
   後面越來越復雜……

第一層裡的 Melody 受到媽媽和弟弟身亡這一巨大打擊,極度絕望下她再次以小說寫作尋求精神的宣泄。在小說的世界裡,她是作者,可以按自己的意願主宰一切。所以她在二、三層次之外又創造了一個新的敘事空間,在這個空間裡,媽媽和弟弟沒有死,發生意外死的是她自己。這是敘事的第四層次。[畫面色調:黃色,曝光過度]
  
   到目前為止,幾個層次之間的包含關系可見下圖。
  
   一
   │ │
   二 四
   │
   三
  
   可以看到,四與二層次是並行的。在[四]裡,媽媽和弟弟沒有發生意外,他們回到家裡,卻到處找不到 Melody。原來死去的 Melody 以鬼魂的形式去了 [二],因為她知道[二]裡爸爸的痛苦,決定去照顧他。也就是說,她穿越了。如她所說,她是來跟爸爸相依為命,“我自己一個人,沒有地方去。你也是一個人,不要趕我走,讓我留下來照顧你。”這個時候,[四]與[二]的空間竟然交迭在了一起,在同一間屋子裡,Melody 和爸爸聽到了媽媽和弟弟呼喚的聲音。他們互相可以聽到對方,卻看不到彼此的形貌。這是影片第二次的層次交迭。[四]裡的媽媽弟弟是活著的,而[二]裡,他們是死亡了的,當[二]與[四] 重迭,等於是兩個相悖的平行宇宙發生了重迭,造成了時空扭曲。在時空扭曲中,Melody 與媽媽弟弟掉入了有孟婆存在的死亡世界。而爸爸則進入了[四]的空間。
  
   呼……大家一起來歇一歇……
  
   這個死亡世界是一個沒有維度的、包含了所有時空的新宇宙。孟婆告知了媽媽弟弟他們已經在[一],也就是現實生活中死去的事實,而 Melody 在現實中並沒有死,為何會來到這裡?正在孟婆查看了生死簿,要將 Melody 打回陽界時,小 Melody 出現了,她也有一本生死簿。因為小 Melody 已經在[三]裡煙消雲散,所以這裡出現的她是[一]裡 Melody(也就是書寫這一切的作者,為一家團聚而有求死之心)的強大信念的化身,如孟婆所說,“原來你是求死的那個Melody!” 但這種擾亂生死的做法不會得到孟婆同意,她將被寫死的 Melody 打回了她來之處,也就是[四]。
  
   靠,寫到這裡,我快要被弄瘋了……
  
   我們剛才說了,爸爸這時也在[四]裡。在這個空間裡,他成為了鬼魂(因為他在這一層早已經死了,而且他變得能看見東西)。他看到了被孟婆打回來的 Melody,她仍一心求死,但陰陽相隔,爸爸沒辦法阻止她。Melody 跑上天台跳樓,爸爸打開門追出去,跌進扭曲時空裡到了死亡世界,見到了在那裡的媽媽和弟弟,三人終於相聚。孟婆奇怪為何爸爸死了十年卻一直沒前來投胎,原來他一直以小說人物的形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如片頭所題,“愛,讓死去的靈魂在思念中再生。”
  
   [四]中的 Melody 終於求死成功,她跳下了樓(第一次跳樓),應了孟婆生死書上的時間。但奇怪的是,另一本生死書,也就是小 Melody 的那本上,Melody 的死亡時間是一分鐘後。小Melody 是[一]裡 Melody 的信念投射。雖然 Melody 在小說中將自己寫死了([四]),現實生活 [一]中的她仍然無力面對生活的絕望,決定從天台上跳下去(第二次跳樓)。一個人不可能死兩次。孟婆勸小 Melody(也就是 Melody 的信念)放下執著,讓親人往生,同時也消除了生死書上 Melody 的死亡,用再生號去了[一]的空間,在半空接住了跳樓的 Melody ,讓他們最後終於實現了短暫的一家團聚,然後 Melody 被打回了[一]。
  
   孟婆說,死亡不是懲罰,而是再生。Melody醒悟了死亡的意義,決定即便是一個人也要好好活著。她微笑著準備開始新生活。
  
   故事並沒有結束。鏡頭繼續搖上天台,我們發現,那裡還站了一個 Melody。原來剛才我們以為在[一]裡發生的事情,並不是現實生活,而是現實生活中 Melody 在小說裡創造出來的第五個層次。也就說,從第二次跳樓開始,敘事空間就不是[一]而是[五](這樣的語無倫次證明我終於瘋了…)。


  
   現在的包含關系是:
  
   現實
   │
   五 (跳樓被接住,在再生號上一家團聚,決定開始新生活)
   │ │
   二 四 (跳樓已死)
   │
   三
  
   [五]投射了 Melody 的矛盾心情──也許生活還是有希望的。然而,在寫下自己開始新生活的積極結局後,現實中的她(也就是鏡頭搖上後我們看到的她)最終絕望地拒絕了這個可能性,從天台上跳下來(第三次跳樓)。
  
   就當我們長出一口氣,以為“好了,終於到結局了”的時候,鏡頭再一轉,Melody 蹲在天台上大哭。原來剛才我們看到的還不是現實,還是小說!!!
  
   韋家輝你個瘋子……
  
   也就是說,“第三次跳樓”其實是第六個層次,而我們最後看到這個蹲在天台上大哭的 Melody 才是真真正正的[一]。
  
   一
   │
   六
   │
   五
   │ │
   二 四
   │
   三
  
   [一][六][五]其實都是在表現 Melody 對於生存與自殺的矛盾心情,但好在,她最後還是決定了勇敢地活下去。
  
   還沒完……

  
   在[六]的時候 Melody 問天,“我在小說中決定生死,生活中是誰決定我的生死?又是誰在寫我?”也就是說,新的敘事層次出現了,它就是全知的上帝視角,或者換句話說,編寫 Melody 故事的韋生(其實它一直存在,貫穿全片,只是在這裡被點明了)。這是第七層。
  
   …………
  
   韋…家…輝…
  
   我真想看看你的大腦是用甚麼做的……
  
   …………
  
  
   ===============本人也死去活來的分界線============
  
  
   生與死,愛與親情,幻覺與信念,寫作與真實。這絕對是一個讓腦細胞大片大片戰死的腦力游戲,觀眾的對手是韋生。剛開始他還有興趣跟你對上兩盤,到後面則完全自顧自的,壓根不帶你玩了。這也注定了它不能被一般大眾所接受,對於習慣了抱著爆谷坐在電影院裡,讓大腦停止運轉,只讓眼睛耳朵開動起來的觀眾,《再生號》會讓他們覺得相當迷惑和辛苦,不被他們待見也是意料之中。而對於影迷,相信《再》會成為值得一看再看一說再說的經典。
  
   當然,對於韋生寫出這樣漂亮的劇本,我一點都不奇怪。在入場前,我反而更關心的是他的導演能力。因為我一直很懷疑他和杜sir合導的銀河出品裡,到底有多少屬於掛名,畢竟從《喜馬拉雅星》、《購物狂》這些他的個人作品來看,他的導演水平實在是慘不忍睹(《購物狂》最後亂七八糟的結婚戲簡直就像一場災難)……令人欣喜的是,《再生號》的導技雖然稱不上十分完美(的確有少量冗余的或視覺信息表達不準確的鏡頭),但已經明顯進步,光是那一絲不亂的強勁掌控力,就甩出之前的作品幾條街!(鼓掌~~)特別是特技的運用(據說花了一年的時間做特技),十分出色,讓韋生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有了視覺的載體,形成了既有西方奇幻又有東方靈異的風格,在香港電影中非常少見。
  
   最後想說的是,不管能不能跟得上《再生號》的理性邏輯,它在直觀感性上也有很大感染力。剝開它層層敘事的外殻,內裡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故事,一個絕望的女孩不惜一切代價希望讓死去的家人復活。想必這是所有人在一生中都必然會經歷到的情感。在殘忍的現實面前,人總會下意識在幻想中尋找避難所,就像 Melody,每次遭受重大打擊之後,她都會馬上投入到小說,在那裡創造一個與痛苦現實相反的世界。
  
   這是何等無力且絕望。

聽韋家輝談《再生號》

(未看而欲看此電影者,宜跳過本文。)

 「在拍完《神探》之後,本來想拍一個簡單的故事,想講一個家庭中,當只剩下一個生存者,去思念已死親人的故事。但正式開拍後,整個架構開始變得複雜,電影也增添了許多個層次,我慢慢開始想,這個故事應不只思念,還關乎生死、喪親之痛等,也開始理解自己想通過這齣戲去說些什麼,這正是一個療傷的故事,講人如何透過寫作去面對自己的夢魘傷痛,從中走出來。」

 「其實我很早已思考這個問題」

「我想人到了 50、60 歲時都會問自己關於死亡的問題,我亦如是,所以希望用電影去思考。其實生與死是電影中 必然的部分,因為失去愛人、親人往往都是電影中的重要課題,我以前拍《義不容情》、《我左眼見到鬼》,甚至《神探》,一樣有觸及,不過純粹由生死出發是第 一次。」

 「在拍《再生號》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handle到生死這個大題目,但開拍後我才發覺原來沒有一個說法可以講得通,亦無辦法將關於生死的問題加上句號說清楚。所以到最後我才發覺,原來我最終都不是講生死,而只可以在人類的層次去講一個思念的故 事。或者可以這樣說,正因為生死無『所以然』,亦必然說不穿,人生才有意義。」


 「就如剛剛所說,這齣戲最初只是一個關於思念的故事(戲名初亦為《思念》),劇本最早的意念是車禍中死剩爸爸,由他創作一個故事思念妻兒。但愈拍愈覺得不滿足,想在電影中講更多,所以多了女兒身處的世界與她寫作的世界兩個層次,這樣便更豐富,也可以將思念帶到 哲學層面。」

 「在寫劇本的過程中,我曾經做過一個舉動,就是將故事中的 footage 完全調轉,爸爸無死,然後他寫了一個故事,思念已死的妻兒,同時間故事中的女兒又開始寫作……引申而來的問題是,究竟最終誰死了?哪個創作者的世界才是真的?套句經典講就是莊周夢 蝶,還是蝶夢莊周?」

 「所以說,寫作是戲中一個重要的副題。我信有主宰,相信人生是『written by』的,正如戲中的一個重要的轉折:後來女孩的母親與弟弟都死了,她不能自處,因此將自己都寫進小說之中,當她成為角色之時,一切命運都彷彿不可知了;但若果她抽身出來,作為一個作者時,就引劇中的一句對白說,寫作世界根本無命運無偶然,所有的意外都不再是意外。而對於我來說,我們是被寫的,我們是有命運存在的。」


 「近幾年的確好鍾意拍人腦海活動而不真實存在的東西,這聽來很困難,但我覺得這個空間,如人腦海在想些什麼,大可以拍,《再生號》、《神探》都是如此。」



2009-07-07 之報導

Thursday, March 04, 2010

不要讓血白流

藍斯上週聯賽被踢斷腳。

英國傳媒之偏頗立場且不去論。

當前要務是祝褔他徹底根治傷患並不減場上英姿,還有是一眾槍手奮勇拚搏一舉把聯賽冠軍摘下來。

Wednesday, February 24, 2010

《今生今世》摘句(一)

讀了最初數章,只覺遍體清涼。當今之世,物質主義盛行,簡、靜、儉、樸均不是時宜。於是,除了營役於物質與感情之累積,焉能再尋得人生之價值?可是書中描劃的卻是別種人間,人能自尊、自重。眾生本自有尊貴之氣,不待富而後有。

中國是民間亦貴,因為人世有禮

母親教我:『小人要坐有坐相,立有立相,走路不可油頭螞拐。』因為她自己就是人相極好的。

但我母親是一家衣食之事切切在心,對小孩亦不隱蔽世俗的艱虞。小時我家裡有人客來,母親常叫我走後門向鄰家借米,卻具饌相款,不使人客知覺不妥。惟父親及我的慷慨若涉浪漫,她就切責,她是直道待人,不過其情,所以蕩蕩如天,但父親及我時又不免稍稍違犯,亦無不好。

曹植詩極明艷,史冊上卻說他車服儉樸,這還比宋儒說去人欲存天理,更沒有議論的餘地。蘇軾《天際烏雲帖》裡寫美人:『肯為金釵露指尖』,真是貴氣,而舜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即只是這樣的有法,這樣的貴法。

小孩亦知怎樣的困難事都還不可惱,可惱的是自己下賤

不可犯賤,是貧家的小孩亦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凡人身皆是千金之體


我最愛末句。既凡人均是千金之體,待人時怎能不敬之?面已時怎能不省之?行事怎能不慎之?一旦活出人相,便是珍貴無價。

Tuesday, February 23, 2010

新年談情

開課兩天,是閑適的。稍後中五期考過去,自有忙不過氣的時候。今學年要改三份卷,數學卷一及二各二百份,另有附加數卷八十。想像中雖是忙,感覺上卻是會心寧氣清。忙不等如煩,閒卻不就是靜。


這是我寫給小友信中數句。農曆年假過得不算好,也不是差,大概人生活得夠多了,就會是如此:無風起浪,卻波瀾不興。情感是什麼?是煩惱、也可是動力;是叫人滿心慰藉、也可是令人滯留不思長進。

身邊有一些小友,多年來應付人際關係感到吃力,漸漸的把身子站離開了,把感情收了,把親近的隔了,關係的遠了。誰能非議?這種收、隔、遠,未嘗不是安全的,短暫自在的。人生卻是長,這種收、隔、遠便不免只能是權宜之計。感情之滋養總是人之所欲。說是欲,似乎是從私心去形容,這卻不就只是私,在恆河流沙歲月之演變中,無情不成眾生世界,天若有情天才老!

新年祝願:數位小友均能有勇、有智、有愛。能勇,則敢面對人生,把收了的、隔了的、遠了的重新放出、親愛、拉近。能智,則知自己之道路雖不易行卻總是正路,擇善固執。能愛,則生活才有望得圓足。

這是寄給小友的祝福,同時也是給自己打氣。生活得夠多,未嘗不能追求更多。

Tuesday, February 02, 2010

陳景輝《超越和平理性》

大家都在追問:「群眾這樣拉鐵馬衝防線仍算是和平理性嗎?」雖然並不存在武鬥、搶掠之類的攻擊性行動——黃宜弘頭上的水樽是極之個別的事件,但如此衝突的動作和場面又很難說得上完全符合和平理性的意象。話說回來,完全的和平理性似乎不容易達到,它要求的不僅是非暴力,而是無條件避免任何衝突,亦即服從所有由警察部門發出的命令、安排和防線。此一情形下,諸如靜坐留守政府總部,而最後被動被抬之類的行動模式,今天都會被冠以「過激」、違背和平理性的標籤了。

學術研究中,社會行動的模式多種多樣,難以用「和平理性」四字來捕捉和概括。若視之作唯一尺度,將無可挽回地遭遺漏忽略很多相關元素,錯失閱讀不同層面的社運邏輯的能力。不少評論人便將擲水樽、粗言穢語、移開鐵馬、馬路靜坐和包圍立法會等差別極大的情形混為一談。難道人們真的相信上述行為皆是同一類的東西?拋出的水樽和粗口—— 暴力和非暴力——真的沒有區別?當然不是。真正發生作用的其實是語言的貧乏,人們缺乏充分的語彙描繪形形色色、性質相異及棲身非暴力範圍之內的社會行動,最後落得連暴力和非暴力之舉動都不加區分、並列而談的下場。因此,若要掌握目下情况,首要任務便是豐富我們自身的語言工具箱,讓現實中的社運之不同細節得以描繪。讓筆者從跟和平理性風格迥異的直接行動談起(Direct Action) 。

包圍立法會屬於非暴力的直接行動,旨在直接干預某個不義空間的「正常」運作:隨着某一政治空間原來的運作遭阻撓、甚至中斷而突顯其中的荒謬及封閉性格。當立法會畸形的日常運作變得理所當然,當行政機關臉無愧色地利用議會內的既存特權之際,包圍立法會企圖中斷的正是那份理所當然。另一個例子是四年前闖進天星碼頭的直接行動。停止推土機及地盤的正常運作是目標,而停頓是為了突顯尚未解決的矛盾。終止的邏輯固然帶來了實際效果,像工程稍為延誤或官員遲了數小時回家,但這到底是象徵性的:不管包圍抑或闖入,誰看不見實力懸殊,誰不知道普羅大眾難敵警察的強硬清場。效果上,那短暫而富象徵性的停頓,和一般和平理性、遊完就散之示威行動的分別在於,它把自己裝扮成一根插進背上的芒刺,讓出問題的部分無法如常運作,迫使當權者面對社會矛盾。

如想完成行動目標,有時候行動者務須移離部分鐵馬,但牢記一點,人們的意圖不是攻擊警察,也不是衝擊鐵馬,而是繞過它然後抵達目的地,實現包圍立會或闖入碼頭之行動。直接行動式的干預之外,尚有許多不同模式的社運,像七一大遊行所宣示的便是數量邏輯,訴求的力量主要建基於人數;又或絕食行動,它訴諸的其實是行動者對某一社會問題之投入、承擔和付出,既是動之以情也是道德召喚。然而,不論數量或情志,都並非和平理性寥寥四字足以說清。

也許,強調和平理性的作用在於建立一種規範,也在於緩和社運轉向暴力的恐懼,而非更細緻地描繪社運的複雜面貌。但若是為了樹立規範,筆者認為以暴力和非暴力作為分界線已然足夠,前者直指以襲擊別人身體作目標的行動,而非公民抗命式的違法或移走鐵馬。唯其如此,輿論才能免於思想上的泥漿摔角。

《明報》.世紀,2010年2月1日

Friday, January 22, 2010

初上榜首



眾將拚命,零比二落後於保頓後反勝四比二。法比加斯、路斯基、禾美倫和迪亞比表現出色,艾沙雲貢獻雖不及以上四人多,陣上幾次靈巧之動作,叫人看得眉飛色舞。

進入魔鬼賽程,傷兵再添迪亞比一員。寄望中場各將於火拚中能盡顯「血性」。

Sunday, January 17, 2010

計數

週六整日留在家中,沒與外間接觸,沒看電視。原來寫之前兩文時,立法會已通過了高鐵撥款,一些示威者包圍立法會,警方動用了可令人致命之胡椒噴霧。

貼來小奧私陸的《高鐵計算機》:

一座杜拜的哈里發塔造價要一百億港元,已經叫人咋舌,那麼聽到要動用六百億港元才能建成的高鐵就真係耳都側埋。要計計六百億港元有幾好用,高鐵計算機可以幫到你,點入裡頭隨機看,更加突顯了整個工程的離譜。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舉辦東亞運,可以舉辦二百二十三次!!四年一度的東亞運,可以傳奇到下世記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用嚟放賀歲煙花,可以用嚟放一萬三千三百八十次!日日睇,睇足三十六年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購買C朗,可以購買六百六十九個!香港甲組都可以變英超啦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增值一百元予全港市民的八達通,可以增值一百元予六億六千九百萬次!咁就人人受惠啦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購買日本一藍鰭吞拿魚,可以購買四萬九千一百九十一條!放生瀕危物種,暫緩生態危機,全地球人多謝你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購買咖喱魚旦,可以購買一百十一億五千萬串!真係食你唔死,都飽死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資助本地青年人免費讀大學(三年),可以資助五十二萬九千六百九十一位 !人人有書讀,何樂而不為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排出一圓一直線,可以排出十六億七千二百五十萬米 !環繞地球41.7周

.高鐵造價六百六十九億,如果把這筆錢購買Google Phone Nexus One,可以購買一千四百五十四萬三千四百七十八部!人人有新機用

高鐵低能。


這一類書寫,能助人較實質理解 669 這冷冰冰的數字代表著什麼,可是也有流弊,容易激發情緒卻沒有提供任何實際正反理據,無助思考和辯論。

一星期前讀到的文,現時才貼過來。因為審議告終了,辯論不再。埋單計數。

運輸及房屋局昨日提交的文件顯示,即使高鐵客量比預計低 30% 亦有錢賺,低 35% 則會蝕。換言之,按推算若高鐵每日不足 6.5 萬人次使用,就開始蝕本。

機鐵興建多年,至2008年每日客量只有2.9萬人,和2011年的目標客量7.5萬人相差六成,亦和98年通車客量估計3.9萬相差逾25%,前車可鑑。


——明報 2010年1月16日

Saturday, January 16, 2010

Supergoo 之共鳴

讀《野火集》,是理性上重申一己之信念,內裡一篇一篇文章,更堪備用,隨時向眼前同學提供思辯之論證。

觀賞何韻詩 SuperGoo 演唱會 DVD,則是感性上之激勵。誰都是英雄,只要敢於活出自我信念、敢於大聲吶喊「我與你不同」。

何韻詩上張唱片,關注社會、人生,每首歌都是有的放矢。信息貫穿演唱會,叫人受感染的,不單是無名英雄那種活得不一樣之勇氣,更是一份對人世之關懷。一個歌手,能將關懷投注於作品和演出上,已不再是一個平凡歌手,而是社會之模範、更是社會之榮光。

「80後」的一代,是能叫人對香港重拾希望的。(何韻詩其實該是「70後」。不過「80後」一詞,已是概括和代表著每一位進步而觀念領前之香港人。)

野火之鼓舞

方、琳:

昨回家路上,天已全黑,想起你倆,猜你倆有否跑到立法會外。家中電視上看到報導,與以往之示威場面沒多大不同。與上週一次相比,參與群眾情緒是更激動了。心裡對此類活動多是同情和支持的,這晚卻是不禁有點擔憂。

上次寫了幾句:「亂,可以是活力之表現;亂並不可怕。」這晚卻也明白,一般中國人數十年來,親身經歷過、或是耳語相傳地聽過眾多動亂之艱苦日子。於是,從來對亂世驚懼、對有規律之日子無比珍惜。當父母眼見子女參與示威,便不免想到最壞之狀況。我向來支持示威活動,昨晚竟也怕警方處理上只懂硬不懂軟、只會激化情緒而無能將其消解。擔心你倆無端受牽連。

理性上,這些想法都經不起駁斥。擔憂之情也只是淡淡的一揮而去。可是,這心理卻值得再三反省。不是要因此而對群眾活動卻步,卻是要更明白因何該去,也理解他人因何要對之戒懼。

這幾天,讀著的是龍應台《野火集》(二十週年紀念版)。當年文章發源於台灣,針對的是當地當年之社會、政治及文化現象。廿年過去,紀念版出,內地同胞讀時感嘆:這不是因應當前內地之情況來寫的嗎?我讀著讀著,竟也覺得這些文章是該讓現時香港人細讀的。

香港政治空間被壓縮,自由與壓迫之對抗熾烈,不少年青一代處於兩極:不是找不到前路而且對社會冷漠,便是積極推動和改變現狀。套一句老套的、不斷被引用而快濫掉爛掉的話:這是最差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

看著你倆,我無言。當方問我是否愛讀杜甫、是否會有感於詩中之愛國情操時,我更無言。

只能執著一些信念:眼前的「亂」,並不真的亂。代表著的更不止是活力,也是勇氣、良知、希望。

去找《野火集》讀讀吧!相信你們讀過後,該能明暸我複雜情懷多一點。更重要的,是對自己生活與社會之關連能看得更深和更多一點。

這信寫於此,而沒寫到你們與我通信之版上,是基於一微小的願望:除你倆有機會讀到,其他偶然撞上來的人也可以因而多想到一些。若「「亂」真的並不可怕」這句話傳開去,多聽多講後或許真能讓人思維跳出傳統的陰影去。

Saturday, January 09, 2010

進步

數千人整晚立法會外舉行美食嘉年華集會。政府高鐵方案第二度遭押後議決。

「60後」作家陳雲也悄悄走入人群,他認為「政府有這樣的反對派應該感到幸運」……

陳雲自言有世代鴻溝,不懂與年輕人溝通的,昨只坐坐看看,卻不斷被年輕人包圍著高談闊論。他說:「這些年輕人很勇敢,他們現在所做的,正是我們這代人年輕時應該做,但不敢做,亦做不到的,所以我們50後和60後這代人是有罪的,他們是為我們贖罪。」

——明報2009年1月9日報導

香港不算過亂,而亂其實是一種活力。

別怕民主、別怕自由、別怕亂。

Wednesday, January 06, 2010

走出負托邦

忙而懶。

停寫了很久。

偷空轉貼一文,陳冠中的《走出負托邦》。若把觀察角度由社會文化轉至個人生活,文中所描的態度依舊可取。特以此自勉:「要擺脫負托邦的情緒毒癮」。

2000年,我在美國《連綫》雜誌四月號,讀到當時是升陽(太陽微) 公司首席科學家的比爾.喬義(BILL JOY)一篇名爲「爲什麽未來不需要我們:我們最有威力的21世紀技術 -- 機械人學,基因工程和納米技術 -- 正威脅讓人類成爲瀕危物種」的文章 ,真的把我嚇到,我記得到處問別人看了沒有,包括我那學計算機的兒子 (他酷的只說兩個字:看了)。當時我真有了不想幹任何建設性的事的感覺,反正人類劫數難逃。

再樂觀的人,也不能完全排除人最後會被自已製造的技術所毀滅的可能性,更何况還有非人爲的毀滅如流星撞地球,氣象驟變、冰河時期再現的機率。

我也愛看災難片,看人類最後一秒鐘制止了浩劫、人類最後制止不了浩劫、或人類劫後幸存的故事。看完後,慶幸我所知的世界還在。這是重點 -- 電影不會讓我陷入絕望情緒,反而可能更珍惜現有和當下,更積極做事,因爲我清楚知道剛才看的是故事。

但對各種權威性的報告、研究和理論,反應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爲一般認爲這種論述幷不是虛構故事,而是真的。那才是我們要警惕的。

在我熟悉的社會理論裏,我往往察覺到一種論調,令我如鯁在喉,就是許多論者爲了把理論弄得特別重要,把話說得太滿,變成密不透風的危言聳聽,却要別人把它當成真實而不是故事。如果你買它的賬,你會充滿負面情緒,只能批評之後還是批評,却不想幹任何建設性的事,因爲根據那些理論,這世界除非推翻重來,否則是沒出路沒希望的。

我們可稱之爲哲學和社會理論裡的「負托邦」謬誤。

負托邦(DYSTOPIA)是對應著烏托邦(EUTOPIA美好之場或UTOPIA烏有之場),故亦曾被譯成壞托邦、敵托邦、歹托邦,但不等于反烏托邦主義。負托邦是我們都不熟悉、不想要甚至覺得恐怖的世界,這世界的特點是你一陷進去就幾乎無法逃離。大家上一個叫《探索負托邦》(http://hem.passagen.se/replikant )的英文流行文化網站,可以看到很多有趣材料(網站是兒子告訴我的)。

負托邦小說、動漫和電影的世界裏,罪魁可以是超級壞蛋、黑幫、青少年罪犯,可以是外星生物、流星,可以是計算機、機械人、賽包克、賽伯朋克、病毒、變形生物、科技、生態、人口、核戰,也可以是大企業、資本家、政府、官僚、專家、軍隊、極權、外國人、男人、大城市、假烏托邦……都曾變成故事題材。

在帶負托邦謬誤的某些高檔社會理論裡,近年流行妖魔化下列主題:現代、現代化、全球化、啓蒙、理性、進步、西方、美國、世界主義、市場、企業、貿易、資本、富人、消費、個人、自由、民主、人權、西學、科技、城市、媒體、娛樂、大眾文化、流行文化……好像每一樣都十惡不赦,快要把我們帶至前所未有的受難世界 -- 好像我們曾經是好好的、本來是沒問題的 (美化其實無比醜陋的過去)。

負托邦謬誤理論有幾個特徵。它把批評的對象看作單一的鐵板一塊,不加細分,以利妖魔化;它想像中有一個已過去的黃金時代或未實現的烏托邦;它對零碎的現况逐步改革不感興趣,也提不出可行的具體替代,只剩下「大拒絕」和永遠的負面批評;它的論述由概念到概念,不屑做宗譜和現况的經驗研究,頂多舉幾個例以帶出預設的理論立場。

社會理論應該多反省自己是不是中了負托邦謬誤的病毒。

我曾說近年的技術哲學家在轉向經驗研究後,修正了許多前人的負托邦謬誤,但不見得其它人文學科和社會研究達到同樣的清明。

最近我把喬義的文章從網上下載,重讀一遍,結果:依然很震動,但因爲看過一些對該文章的討論,知道多了一點尖端科技的具體情况,這次倒沒覺得人被癱瘓,至少沒了負托邦恐懼,倒是想如2003年喬義再接受《連綫》雜志訪問時說:「我們要盡力而爲,讓好人能占先機」。

走出負托邦的想像鐵籠、擺脫負托邦的情緒毒癮是重要的,正因爲世界上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莫謂善小而不為,覓建設性的謎米,倡淑世精神、讓好人贏。

Monday, January 04, 2010

聖誕假期觀影

Grizzly Man(熊人)
Before Night Falls
Benny's Video
Ballad Of A Soldier